阿憐姗姗來遲,一進來便是四方會審的陣仗。
“說,你為何逼迫大嫂去偷我的銀匣?”
高座之上,甄遙如畫眉目驟然生厲,再不複耳鬓厮磨時的好聲色。
“我——”
四目相對,駭得阿憐當即支吾。然而她是誰,暗莺舵數一數二的好手。眼波流轉間已迅速想到對策,于是阿憐突然淚盈于睫,掩袖哭訴道:“我就是氣不過嘛!”
氣不過?
這又是唱的那出戲!
此情此景,遽得甄遙和廚娘紛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她們心下茫然,卻又不知因何要事徒惹阿憐不快。
“哪裡憤然,但講無妨。”
甄遙話音剛落,廚娘亦窘迫地搓手追問:“莫非飯菜不合口,姨娘才故意——”
“不關大嫂的事,是我與太太賭氣罷了。之所以讓你去偷太太的銀匣,不過是想報複一下。”
“這……”廚娘愈發膽顫。
對此,甄遙意味深長地望着她,而後使眼色命青兒遣走了所有人。
門扉輕閉,室内倏寂。
“阿憐,我讓你難受?”
甄遙面色雖然依舊靜默,但心底早已是風濤浪簸。
“嗯,你知道是哪裡,何必一再追問!”
遇到麻煩不要慌,對方出丁我對卯。
阿憐氣定神閑地似是而非,堂而皇之地吞吐糊弄。
果不其然,此舉真令甄遙茫然了。隻見她深眸微斂,猶豫中步步抵近。
“難不成……我弄疼你了?”可阿憐實不該在衆人面前發作。
“呀,太太滿腦子荒淫。我說的不是這個,你自己想!”
阿憐旋即面紅耳赤,隐秘地浮想聯翩。一雙媚眼極盡蠱惑,直引得人方寸大亂。
“可無論如何,你總是不該欺負新來的廚娘。”
甄遙長腿強勢地将其擠坐在拔步床上,彼此距離不過咫尺。她目光灼灼似星辰,居高臨下地俯視着阿憐。
“太太——”
“阿憐,我一向不喜歡猜謎語。請告訴我,你到底想做什麼?”
光滑的肩頭赫然被一雙素手抓緊,阿憐倉惶不安地解釋:“實話……實話告訴太太吧,我就是貪财虛榮的窮毛病犯了。先前太太在山洞裡分明允我銀匣,可回來後隻聞索取,卻始終未曾見到你的真金白銀,妾因此便惱了。”
聽到她的話,甄遙瞬間有股說不出的失落感。
“阿憐,我們之間真的要銀貨兩訖?”
誠然在甄遙心中,阿憐是聖潔純真的,是無法用世間俗物衡量的。可沒想到現在,她自己卻如此輕而易舉地标值定價。
隻要一想到這點,甄遙便愈發心痛難耐。
“倒也不是這個意思!”
此刻阿憐什麼都顧不得,她滿腦子皆在思考如何躲避甄遙來日的尋疑。
“銀匣我給你,但以後絕不能借她人旁敲側擊。阿憐,你現下的身份已注定不會挨餓受寒,更不會手頭局促。若有想要的東西,且隻管朝我開口便是。”
斥責的話語在腹中打了個轉兒,脫口而出的話發自内心。甄遙實屬憐惜,因為她無法設想阿憐到底是怎麼成長的。
“太太,我劣性難改,你還是舍了我吧!”
阿憐五味雜陳地攏住她的腰,淚眼婆娑地哭訴。
“阿憐,你注定是我的人,以後不要再說這樣喪氣的話。”
“可……太太!”
怎奈她們早早晚晚要分開……
阿憐不覺得這是欺騙,一場歡愛你情我願地沉浸,待到離别自當把酒言歡。
“不要騙我,不要玩我,更不要抛下我。”
甄遙破天荒地無措,仿佛阿憐即将離她而去,萬般糾結中鸷意淩然地貼上那抹柔軟。
“呃,我當真歡喜太太!”
阿憐雙臂半展,有氣無力地低喃。可對于太太的質問,她始終給不出肯定的回答。
棘手風波,似在短暫汲取裡消弭。
“太太,咱們該洗漱了。”
概因心緒繁雜,阿憐瞅準時機忙打斷對方的圖索。
甄遙并非重欲貪美之人,适才隻是想通過這種方式獲取某種安定。可抽身離開之際,她亦清晰明了種種皆為徒勞。
“青兒,打些溫水來。”阿憐理着雲鬓,臨窗輕喚。
不久銅盆倒影,伊人各懷心事。
彼時熱血激情已然消退,那些被情愫迷惑的理智逐一歸位。
甄遙細細思忖,很快就覺察到一絲不妥。
阿憐即便再貪财,也不至于昏頭到這種地步。她如果真那麼在意銀匣,日常多的是機會盤謀,何必從一個剛入府的廚娘身上着手……
難不成,她别有居心!
這般想着,甄遙趁她在潔面,揮手不動聲色地囑咐青兒。
“你去悄悄打聽下,傍晚姨娘都同廚娘具體說了些什麼,還有姨娘的動向繼續留意。一旦有任何風吹草動,速速來禀。”
青兒順從地點點頭,接着提了件無足輕重的小事。
“老太太還是不放心您,據說已經派柳嬷嬷去外面自請大夫了。”
“無妨!”
甄遙說着起身轉回内室,可掀簾的一刹,她不由得身影僵住。
“你這是做什麼?”
“妾身知道太太心中苦悶,你的恩寵我無法回報,今夜願竭盡所能以慰卿心。”
阿憐青絲如瀑,桃花潋滟春芳盡地半跪于拔步床上。
娥兒雪柳蠻腰俏,直令甄遙束手無策,側眸将亵衣果斷抛至她腳畔。
“穿上!”
“太太嫌棄——”阿憐倍感羞慚。
甄遙玉面冷漠,音色十分疏離:“不知今夜芙蓉帳暖,又值幾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