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阿憐凄眸微眨,隻得飛速掩去心底的懑楚。
堂内氣氛格外沉悶,周遭三人皆在等她的回答,尤其是甄遙冷面如霜眼似虹。
“好一個扭捏躊躇,宋憐,你當真要欺我姐妹于此?”
季勻早已忍無可忍,此刻索性直言不諱。
“有我在,卿卿不必懼怕!”
看熱鬧不嫌事大,陳容嘴角含笑地立在阿憐身後,遠遠望去可謂是情深意笃。
此情此景自然令甄遙盛怒,饒是她素來清傲克制,彼時亦拂袖輕斥:“也罷,答案我曉得了。”
“哎呀,真被你氣死。這都到什麼時候了,難道阿遙還要作風輕雲淡的君子嗎?”
季勻怒其不争地沖上前去,她一把攥住陳容的衣襟,目光滿帶鄙夷道:“好啊,你既天不怕地不怕,那我就陪你玩一把!”
“你敢——”
陳容幾多嚣張,全然沒了前幾日服軟稱臣的模樣。
“阿勻不可!”
要知這陳容為了富貴榮華,竟然讓心愛之人以身做餌,甄遙實在懶得同這種敗類計較。
“婆婆媽媽,此事與你無關。”說着季勻就要将陳容按在牆上。
“你這是何苦呢!”
甄遙餘光掠過阿憐,見她神情複雜憂愁,阖眸再度勸阻。
“我一想到她二人曾聯手戲弄你,就恨不得将其千刀萬剮。”
季勻雖然嘴上沒大沒小,但在她心裡一直很敬重甄遙。她了解對方極其隐忍寡語的秉性,所以絕不允許賤人們在此興風作浪。
“季勻,殺我容易,可有些事我還沒有交代,你就不怕來日付出代價?”
在山上的這些時日,陳容已由最初的驚惶逐漸變得鎮定。她執掌暗莺舵數年,心計閱曆自然不會簡單。土匪們之所以對她遲遲不下手,彼此圖謀沒準兒正殊途同歸。
“找死!”
長刀霹靂而至,虎虎生威中一窈影飛來。
“宋憐,你這麼不識相嗎?”
若非顧及甄遙,季勻恨不得長刀橫挑了她們。
阿憐有口難言,眼眶通紅地哀求:“陳容不能死,否則暗莺舵将會群龍無首。”
“哼,花言巧語——”
季勻話音未落,卻聽甄遙音色徹寒到:“來人,把她們押入死牢,等候明日發落!”
“什麼?”
陳容面色驟白,盡管她是頭一次與甄遙交手,可深知此女貌比仙娥泠泠賽霜柏。
“阿遙終于想開了,明日行刑我親自動手!”季勻開懷大笑。
阿憐欲語淚先流,然而未等她啟唇,甄遙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小祖奶奶,适才你逞什麼氣節,何不憑往昔魚水之歡向她求饒?”事已至此,陳容再不複此前桀骜。
阿憐置若罔聞地阖眸,仿佛木頭人一般矗立。
這一幕看的季勻渾身舒泰,因此她莞爾譏諷:“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地牢灰敝,嚴防死守。
阿憐和陳容被緝一室,左右明日便是死期,于是你來我往間盡帶怨怼。
“好你個叛徒,臨行前我千叮咛萬囑咐,要你切勿失身。哪知你不但自薦枕席,竟還敢芳心暗許,一想到種種我真恨不得掐死你!”
陳容表情猙獰陰鸷,一張俏臉恐怖至極。
“我就站在你面前,有本事動手啊?”阿憐恰腰冷笑,完全沒了白日人前的拘束。
“聽你這語氣,莫非料定那大當家的唯你不可……”
如果這樣的話,倒是可以從長計議。陳容心裡百般盤算,阿憐看透不說穿。
“當然了,她對我一往情深,白日裡不過逢場作戲,她怎麼舍得我香消玉殒呢!”
一抹幽光打在阿憐精巧的鼻梁上,愈發顯得她楚楚魅惑。
陳容不免盯得出神,腳步亦慢慢抵近:“隻歎天公不作美,即便你能苟活于世,可沒了我的解藥又能潇灑幾時?”
“舵主,我不信你真的想死!”阿憐抱臂斜觑,笑意幾多柔美。
陳容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緊咬着嘴唇糾結,“阿憐,你我總歸是舊人,常言道新歡難敵舊愛。你生的伶俐毓秀,肯定不想七竅流血慘死。此番若你願為我請命,解藥一事必不用煩擾。”
“還是舵主識時務,但醜話還是要講在前頭。為表誠意你先說出一半解藥配方來,我明日自當全力以赴。”
“這個好說——”
“那就打鐵趁火熱,現在表一表吧!”
陳容眼珠子飛轉,長袖善舞地敷衍:“金錢草三錢、寒麻四寸、段根薯五量、避蛇藤六截……至于其他我得收到你的誠意後再講。”
阿憐咬牙迅速記下,表面依舊蘊笑道:“放心好了!”
“阿憐,我信你。”
面對佯裝誠摯的陳容,阿憐則皮笑肉不笑地岔開話題:“舵主,雖然我會盡力挽救你我,可那甄氏畢竟不同于凡女,我看你還是得多些籌碼才行。”
“什麼意思?”
“白日裡,你在議事堂内對季勻所言分明意有所指。眼下局勢危急到這種時候了,你何苦繼續瞞我!”
阿憐循序善誘,端的是淳淳解語花。
四目相對的一刹,陳容固然防備甚重,但身陷囹圄,人的心思難免潰散。
“唉,假如對方死活不願放過我,屆時你不妨告訴她,我身後有京都豪貴庇護。”
“想我宋憐追随舵主多年,直到今日方知此事,外人恐怕斷不肯輕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