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籌備到展出結束不過兩個月,她本以為崇京這麼大,隻要小心一點就可以避免偶遇。
沒想到,對方出現在她躲都躲不了的工作現場。
過去糾纏不休的回憶一幕幕沖上腦海,童雲千心跳不自控地發快。
“走,走啊,叫咱呢。”鄭師兄催促她,帶着她上前迎接。
對方隔空的視線過于刺人,童雲千低頭無視,機械般擡腿跟着師兄上前。
展覽經理向他們介紹:“這是博物館宣傳部的張老師。”
張老師是個和藹的中年女士,笑着跟兩人握手:“辛苦了,從那邊看過來,準備得非常好。”
經理又看向身邊氣場太強的高大男人,多幾分忌憚,繼續介紹:“這位是eclipse的創始人之一,目前的首席CEO邵先生。”
“也是咱們這次展覽的資方。”
鄭師兄瞧見出錢的金主,讪笑着伸手,“我叫鄭泛舟,邵總,久聞大名。”
年少有為,背景殷實卻偏偏又靠技術入股的大神啊。
邵臨目視鄭師兄,眼皮稍許耷拉,沒說話,但基本的尊重給了。
他伸手。
眼神偏移幾分。
童雲千感受到某個目光,立刻把頭埋得更低,雙手放到背後抓緊衣服。
怎麼辦……
她壓着眉雲,慌亂不堪的情緒沒藏幹淨。
邵臨和面前的男人握完手,故作陌生,緩慢開口:“另一位是?”
鄭師兄幫忙介紹:“這是我的師妹童雲千,就是這次展覽和您公司AI模型配合的插畫師,特别努力。”
“學妹,趕緊啊,難得碰到同校大神。”
邵臨對她伸了手,嗓音一如過去那般低沉,勾着點兒野調無腔。
“童小姐?”
在場的有展覽經理,博物館的老師,她的師兄。
全是不知情的看客。
不能在這裡失态,當着這些人。
更不能,在這場時隔四年突然的重逢裡。
顯得太狼狽。
道理她都懂,可是……
童雲千視線半擡,盯着那向自己伸來的手。
寬大,骨節分明,富有力量感。
這是隻既握得了鋼筆,也能揮拳撒野的手。
更是曾經撫過她肌膚每處的手。
脈搏劇烈撞動着皮膚。
感受到身體不聽話的僵硬,她内心瘋狂暗示自己動起來。
伸手……快伸手……
周遭因為她的“慢待”氛圍驟然涼了下去。
就在童雲千向他伸出手,馬上就要觸碰到他那掌心的時候——
邵臨忽然收了手,從兜裡拿出手機,對其他人颔首:“勞駕,回個電話。”
說完,舉起手機轉身而去,餘光掃了她一眼。
意味不明。
童雲千的手愣在半空,被硬生生晾在原地。
她忍不住看向那離去的颀長身影。
他是故意的嗎?
童雲千抿住嘴唇,心中淤堵。
隔了四年多,這人的脾氣還是這麼混賬。
睚眦必報,一點虧都不吃。
…………
因為邵臨的暫時離場,經理帶着博物館的張老師先随處轉着,童雲千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路過展覽大門,發現剛剛堆在門口堵她的那些無良博主消失得一幹二淨。
她琢磨着:是師兄說的安保過來介入了嗎?這麼快就把人全都清掃幹淨了。
她站在光線充足的大堂,就在這刻,隔絕室内外的玻璃牆咚咚作響。
偏頭過去,隔着玻璃,她對上邵賀新的目光。
童雲千握着手機,眼梢怔開。
辨别數秒,确定了對方的身份。
邵賀新穿着白色大衣和長褲,周身像被光包裹着,仿佛一如當初在學校裡騎着單車飛揚的襯衫少年。
他手裡捧着一束白玫瑰,騰出一隻手,隔着玻璃對她揮動。
他笑容還是那麼溫柔,不過不難看出,邵賀新有些難抑情感。
像是什麼東西在失而複得。
離開崇京後,她與所有老朋友的距離都是這四年多。
和邵賀新也一樣。
青梅竹馬的重逢無需多言,隻一個眼神,多年的分離和隔閡仿佛煙消雲散。
童雲千心裡有些暖,被他帶着釋然一笑。
走出展覽廳與他碰面,她聽到對方的第一句竟是。
“幸好,是我第一個找到你。”
四年的隔閡難免有些生疏,童雲千有些不知所措。
望着完全不尴尬的邵賀新,她一時間沒說出話。
邵賀新把花遞給她,清冽的聲線竟有些抖動:“回來了。”
“雲千。”
…………
展覽廳外側面陰涼處,邵臨懶洋洋靠着牆邊挂了電話,黑色西裝肩處蹭上點白灰。
一個高大威猛的保镖拎着個瘦弱男人過來:“這人剛才想從消防通道溜進去,帶着相機。”
“剛才那些人都清了?”他垂眸從兜裡拿出煙盒,敲出一根。
“都掃幹淨了,絕對不敢再來。”保镖說。
邵臨擡眸,看他一眼。
保镖愣了幾秒,反應過來:“他們手裡的照片也都删幹淨了,放心邵總。”
邵臨指間夾着煙,偏頭望去,連個眼神都沒給偷拍男,一揮手。
保镖拎着偷拍男就走了,吓得那人連話都不敢說,連連承諾:“我删,我删我都删,你們,你們别打人……”
嚓的一聲,邵臨側頭燃了煙。
今天帶的煙勁兒有點大,剛抽了一口就刺得他喉嚨發癢。
目光所及之處,格外相配的一對男女站在陽光下叙舊。
邵賀新眉眼溫和,目不轉睛看着她,幾乎快把全幅深情都撲在她身上了。
童雲千抱着純潔白玫瑰,單手挽着耳邊碎發,唇瓣翕動,說話間看着他笑。
邵臨杵在陰暗處盯着他們,吐了口煙。
他手指彈了彈煙頭,眯着眼嗤笑。
總有蠢貨以為自己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