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啪”,細小的爆破聲響起,鼻尖嗅到一股木料燃燒的清香,眼睛被布條蒙住了,漆黑一片。她半坐着,手被束縛在了身後,臀下墊了什麼東西,柔軟幹燥,後背倚着的堅硬而冰冷,似乎是……石壁?
虞辛棠猜想她維持着這個姿勢已經有一段時間了,身子麻木而僵硬,她重拾起意識消失前的記憶。
祭奠完秦君澤,她和孟信一前一後下山。
孟信不知誤會了什麼,細細将秦君澤在西北發生的事講與她聽。他口中的将軍英勇無畏、仁愛寬厚、公正無私,在戰場上用兵如神,待褪去铠甲,回到帳中,拿起心上人的東西又多了幾分鐵漢柔情。
一番交談下來,虞辛棠差點以為自己祭錯了墳。
不過仔細想想也合理,他看似高傲淡漠,但極其擅長表演和欺詐,特别是在自己處于弱勢時,為達目的他會戴上合适的面具。
上一世,她親眼見他帶着溫和的微笑,說着幽默的俏皮話逗得法國來的女供應商連連發笑,可轉過背就冷下了臉,嫌棄地把染上香水的西裝外套扔進垃圾桶。
後來他憑借這單大生意讓他大哥吃了個悶虧。
她上門面診時,他興緻大發開了一瓶好酒,還親自為她倒了一杯。她本以為這次面診會輕松一些,結果他酒後輕描淡寫地說:“還是想殺了我大哥,這樣我就不用做自己讨厭的事了。”
“蘇姑娘?蘇姑娘?”
虞辛棠回過神來,“抱歉,孟副将,我想到了一些晦氣的往事。你剛才說什麼?”
“我說将軍的死很是蹊跷,當初……”
虞辛棠趕緊打斷他,“對了,你适才說秦君澤有心上人了?”
孟信懊惱不已,将軍已死,蘇姑娘對将軍又是一往情深,若是他說穿了将軍的心思,那蘇姑娘豈不是更忘不掉将軍了!
他決定說一個善意的謊言,“對,将軍有一情意相投的女子,将軍曾為她魂牽夢繞,輾轉反側,費了好大功夫才讨到了那女子的歡心。若是将軍活着,想來也快吃到他們的喜酒了,可惜天不遂人願,有情人不能終成眷屬。”
“這我還真是沒想到……”她喃喃道。
“咳,不提這個,話說将軍當初帶着歧副将去埋伏匈奴……”
見孟信執意提起一些見不得光的秘密,她無奈再次打斷,明确表示,“孟副将,我不想知道這些。”
語落,後頸遭到一重擊,失去了意識。
孟信一直走在她身後。頭号嫌疑人就是他,初步判斷緣由:她不想聽那些秘密,他便惱羞成怒了。若不是他,那此人必定武功高強,才能做到悄然無聲的弄暈孟信,再劈暈她。
如若是後者,那孟信此刻會在她邊上嗎?
她微微動了動身子,碰到了一隻溫熱結實的胳膊,她壓低聲音喚道:“孟副将,是孟副将嗎?”
一聲輕哼響起。
顯然不是孟信的聲音。
虞辛棠立即躲開了,質問道:“你是誰?為什麼要抓我?”
“你是誰——這個問題應該由我問你。孟信親自帶你去秦君澤的墓地,你和他是什麼關系?”陌生沙啞的聲音響起。
虞辛棠耳朵動了動,這男人似乎嗓子有問題,聲音啞得不像話,但不知為何她覺得有些熟悉。
“我是淮州永甯人,名叫蘇海棠。我與孟副将沒有任何關系,昨日才認識的。”
那人安靜了一瞬,“淮州,蘇海棠,你可真行。”頓了頓,“我是問你和秦君澤是什麼關系?”
“和他更沒有關系!”她脫口而出。
無形的壓力瞬間撲了過來,周圍彌漫着不安的氣息。
女子細細抖了一下,慌忙解釋,“我說的是真的,我一鄉野丫頭,怎麼可能和貴人扯上關系。是孟副将心善,見我千裡迢迢趕來不易,才領我去祭冢。”
氣氛凝固下沉,壓抑得可怕,虞辛棠驚恐地咽了一口唾沫。
倏然,她臉上一疼。
一隻大手掐住了她的臉頰,語氣冰冷而危險,“把你的下巴卸掉,這張撒謊成性的嘴就能消停了。”
“不!我說!”
“假話不聽也罷。”
“我說實話,你别傷害我!”她聲音模糊地道。
此刻的情形令她勾起了上次被紮手指的痛苦回憶,恐懼無比。
她的确是穿越而來,但她從來沒覺得自己注定是什麼天選之子,主角都是無所畏懼,勇猛果斷的,她隻是一個膽小如鼠的普通人,怕疼,也怕死。
那人緩緩松開了她,“說吧,你隻有一次機會。”
“我、我,”她深吸一口氣,大聲道:“我心悅他!”
心悅他……
悅他……
他……
若不是女子将皮膚塗得黝黑,那必定滿面通紅。她大緻猜出自己在哪裡了,在山洞裡,因為她聽到了回音。
回音消失後,山洞裡安靜了良久。
虞辛棠眨了眨布條下的眼睛,這借口可找得太好了,兒女私情,既解釋了她為何遠道而來,又表明她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沒有任何利用價值。
她趁熱打鐵,“你可能覺得我這樣很荒唐,但心悅一人就是這樣的。我和他即使未曾見過,但聽着大家說起他的英勇事迹,就仿佛真的看到了一個英明神武的大将軍。”
“隻要想着他,我就什麼都不怕。别說為他千裡而來,就算用我的命換他活下去,我亦心甘情願——縱使他什麼都不知道。”
悅耳的聲音,半是甜蜜半是痛苦,溫柔又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