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姐，事情已經這樣了，既然回來了，會慢慢變好的”小姨深知我們的不易，安慰母親道。

“爸媽現在不許我回去，葉子的戶口還是沒着落，而且我得找個地方住，蘇紅，我現在手頭上沒錢，我過兩天就出去找事做，然後再去租房子，可能我和葉子要麻煩你很久”

“姐，你不用跟我客氣！爸媽那我們過些日子再好好說說”

母親與小姨聊了很久很久，還傳來母親的笑聲，我偷偷睜開眼，想看看母親的笑容，我很少見她笑的這麼開心

之後的日子，似乎并沒有母親想象中的好過。

外公外婆并沒有原諒母親，而是放出狠話不再認她這個女兒，讓母親别再去打擾他們。好在小姨和姨父一直收留我們，才讓我與母親不至于流落街頭。

沒有戶口，我無法上學，母親帶着我去村辦事處詢問，卻被告知沒有戶主的同意，他們幫我無法上戶。

從村辦出來，母親拉着我走在田埂上，一言不發，我們走的很慢很慢。

快走到盡頭的地方有一條小溪，貪玩的我看見小溪便跑了進去，撈着溪内的石塊，母親坐在旁邊，靜靜的看着我。

她以為我沒有看見，其實我看見了，她在流眼淚。

接下來是秋收的季節，母親跟着小姨去幫忙收稻谷掙錢，那是我與母親最開心的一段時間，她早早的叫醒我，和小姨帶着我一起去田裡，那時候沒有機械化，大家都是拿着鐮刀一點一點的割，再一把一把抱去打稻谷，種植大戶人手不夠便會請人幫忙，母親和小姨幹活的時候我便一個人在田裡學着大人撿掉落的稻穗，或者與其他小朋友嬉戲打鬧。困了就睡在田裡，小姨還特意帶了一件舊衣服給我鋪着睡覺。

那段時日過的充實且快樂，母親臉上也多了很多笑容，收到工錢的時候她會小心翼翼的整理平整，将它們放進枕頭套裡。

可是生活的壓力不會消失，大多數的時候，母親依舊愁眉苦臉的，無田無地的單身媽媽在農村讨生活實在太過艱難，我們入不敷出，小姨雖然給我們提供了住處，其它方面卻無能為力。

“蘇蘭，你考慮一下，那邊腿雖然不好，但是人家不介意你帶個女兒，而且你女兒還能上他家的戶口，這樣她也能去上學”

鄉村的流言總是傳的很快，母親中秋節再次上門，想求得外公外婆的原諒，卻還是被無情的拒絕。

母親帶着我回家被趕出家門的消息傳的很快，孤兒寡母是媒婆的香饽饽，小姨家每天都有人來說親。

“蘇蘭啊，嬸也是看着你長大的，你看你一個女人帶個孩子，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那邊雖然腿不方便，但家裡條件好啊，而且他答應我，你嫁過去，你女兒可以上他家的戶口，還保證供她讀書，你考慮考慮。”

“嬸，主要還是我帶個女兒不方便，就不考慮了。”

“你說你，怎麼這麼軸呢，你沒房沒地，那位缺個老婆，還答應幫你養孩子，多好的事”

“好什麼好，好你怎麼不介紹給你女兒

大媽是這個月第三次上門說親，她隻挑小姨不在的時候前來，如果小姨看見，她會毫不猶豫的趕走他們，但母親不一樣，母親會招呼她們喝水，安靜的聽着，然後思考良久，體面的拒絕。

“走走走，你介紹的那些歪瓜裂棗，哪一個都配不上我姐，以後再随便來我家，我就上你家去坐着”

小姨将她趕出門，這位大媽被趕出門卻不覺得丢臉，反而問道。

“蘇紅，你姐在你家住着你放心呐？”

“你什麼意思？”

“你這都快兩年了都沒消息，就不怕……”話隻說了一半，大媽眼睛瞟向母親，不懷好意。

“閉嘴吧，你在這放什麼屁，也不怕我撕爛你的嘴！”

小姨抄起腳邊的柴火作勢要打，大媽瞧見快步逃開。

“我也是好心提醒你，看在你爸媽的面子上”

說完悻悻的快步離開。

“我家的事不用你操心，給我滾”

小姨大聲罵道。

母親将我護在身後，她擔心小姨會與那位所謂的大媽打起來，令我受到驚吓。

“姐，你别聽她們瞎說，這幫老太太整天沒事幹就喜歡在村頭嚼舌根”小姨見人已走遠，轉身安慰母親。

“村裡人讨論我的事我都聽到了”母親坦言，她帶着我回來不過幾個月，就已經有各種流言。

“别理她們，都是吃飽了沒事幹撐的”

“嗯”母親應承着，夜裡卻一個人偷偷哭泣，不願讓人知曉。

時間過的很快，轉眼便到新年，小姨本想帶着我和母親回一次娘家，但被遭到嚴厲拒絕。

除夕那天的晚上，隻有我和母親兩個人在家。

“葉子，你想去外公外婆家嗎？”

“不想”

我和母親坐在廚房的凳子上，圍着火籠烤火。她聽見我的回答明顯愣了一下。

“為什麼不想去？”

“因為他們不喜歡媽媽！葉子也不喜歡他們”我生氣的說道，母親是對我最好的人，他們不喜歡母親，我便不喜歡他們。

“葉子，他們喜歡媽媽，是媽媽做錯了事，他們才不想原諒媽媽”

母親說完眼裡滲出眼淚，她用手背擦了擦。

當年母親不顧家人反對毅然與父親在一起，她一直都在自責，覺着對不起父母，十分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