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持盈正要翻牆離開,忽覺頭頂上一陣勁風襲來,一隻箭堪堪擦過她的發簪頂尖,直直沒入牆内。
她一回頭,心下一沉。
怎麼又是他?
空氣中響起幾聲松垮的掌聲。
朱嘉予後脊背變得僵硬,她不用轉頭也不想轉頭。
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李唯簡還有閑暇搬來一個靠椅和案幾,正好整以暇地靠着椅子,案幾上還放着暖爐和酒。
而她竟絲毫沒有察覺。
“李某竟不知兩位娘子相識,是故隻備了一個酒杯,哪位想來喝一杯?”
朱嘉予怕趙持盈口出狂言,眼神示意她緘口不言,自己則不慌不忙地轉身答道:“若李兄實在閑得無聊,阿柳可以奉陪,今夜大家不醉不休。”
李唯簡聞言勾了勾嘴角,打開溫着的酒壺,向朱嘉予挑了挑眉。
空氣中頓時彌漫開一股濃郁的酒香。
趙持盈上前一步擋住朱嘉予,上回和她比武的面具男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二人身後,将劍搭在了朱嘉予脖子上。
朱嘉予深吸一口氣,沖趙持盈搖搖頭,撥開面具男的劍,緩緩走向前方看戲的那人。
趙持盈剛張了張嘴想要阻止,面具男的劍随即指向她的咽喉。
朱嘉予走到了李唯簡面前。
案幾太低,她彎腰拿起酒壺的壺柄,剛準備倒酒,卻被他按住壺嘴。
她正欲擡頭,李唯簡側身湊到她耳邊低聲道:
“阿柳,長慶樓的菜好吃嗎?”
朱嘉予的手僅僅一頓,又繼續為自己和李唯斟酒。
“阿柳聽不懂李主事在說什麼,但若李主事不喜歡,長慶樓,阿柳以後不去就是了。”
“哦?這算是表忠心嗎?李某倒也沒有如此不通人情,酒樓呢,還是可以去的。不過——”
他拿起朱嘉予還沒來及斟滿的酒杯,起身送到她的唇邊。
“若你繼續和一些江湖上的草莽打交道,下一次,我可不會手下留情了。”
朱嘉予不喜歡喝酒。
一者她酒量淺,喝了頭疼;二者她本能讨厭醉酒後的失序感。
但她還是接過酒杯,一飲而盡;再斟滿,較勁般又飲了一杯。
連喝數杯後,她賭氣般湊到這逼他人耳邊悄聲說:“他們确實主動找到王大叔聯系我,邀我入閣,我也假意答應了,這個趙持盈就是他們派來監視我的。想來是小女身上有什麼他們感興趣的東西,不過大人不也是如此想的嗎?”
“若您不願意阿柳将計就計,那小女這就将持盈送回。隻是小女可不敢保證之後還能活着見到您,更别提給您在查的案子盡些綿薄之力了。”
“不過阿柳位卑言輕,生死都在您的手上,怎麼處理這個趙持盈,任憑大人您做主。”
她講話時朱唇時張時阖,李唯簡感到自己耳邊萦繞着一股若有若無的酒氣,輕輕側身拉遠二人間的距離。
“既然你這麼聽話,那我便将她送去沈大人那裡待他裁決吧。”
李唯簡故意說道。
從馬車起,朱嘉予就一直懷疑沈知序和趙持盈相識,聽他這話,這兩人似乎還有一段不為人知的隐秘。
剛好,你以為我不好奇嗎?
她恭敬應下:“任憑大人您做主。”
不想李唯簡反而一把奪去她的酒杯。
“都說了,這次先放過你。知州府是非之地,我的人會掩護她離開,收拾好你們留下的爛攤子。”
他擺了擺手,一旁的面具男看到了他的指令,恭敬地對趙持盈說了句“請”,就先行翻出了牆。
祈川上前一步擋住了趙持盈想來尋朱嘉予的路。
朱嘉予知她擔心自己,轉身對趙持盈點點頭。
趙持盈知敵衆我寡,隻能一步三回頭,暫時離開。
朱嘉予望着她不放心地離去,支撐身體的力氣仿佛随之洩去。
頭暈得越來越厲害了,她一個踉跄再也站不住,倒在身後人的懷裡。
“酒量不行,幹嘛硬撐呢?”
李唯簡喃喃道,他示意各處的暗衛撤離。
不遠處,徐盛的夫人劉氏路過,恰巧撞見了“朱娘子醉酒伏案,李郎君佳人佐酒,獨酌譴懷”的旖旎景緻。
第二日,兩人的傳聞很快傳遍了固始的上流圈子,成為了衆人茶餘飯後的閑話。
朱嘉予醉酒醒來後,就看到父兄圍在床榻邊,一臉擔憂地望着自己,欲言又止的樣子。
“出什麼事情了?”
她敲了敲腦門,隐隐記得是李唯簡把自己送回家的,其中細節卻什麼也想不起來了。
薛琪最近的日子過得很舒适。
一連數日,雷朗都在相同的時辰來尋她,薛琪雖心中暗自奇怪,但想着他常來看自己總歸是好的,也就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隻是上次朱柳的話總在她心頭萦繞,總歸讓她有些膈應。
于是她留了個心眼,每次都裝睡等到雷朗離開,再悄悄跟上去。
這日,她也如尋常一樣,待雷朗離開後遠遠綴上,見他沒有像前幾次一樣直接回朱府,而是在織錦居對面的茶水鋪停下。
“老闆,這兒所有的茶點都來一份,少些糖。”
薛琪心想:他是給誰帶的呢?難不成是那個绮淵樓的女子?
過了頃刻,走出來了一個豐腴的女子,遞給雷朗了一個沉甸甸的包裹。
兩個人相談甚歡,雷朗離開時甚至哼着愉悅的小曲兒。
薛琪更加氣惱,但礙于身份,不好上前攔住雷朗,隻能先忿忿離去。
在她離開不久後,茶水鋪的老闆娘就提前打烊了。
老闆娘回家的路上,碰到幾個小乞丐在路中間打鬧,其中一個踩到了她的衣裙,另一個濺了她一身泥水。
她氣得破口大罵,卻沒有留意到自己腰間的荷包不知何時被人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