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漸深了,東城最華貴的府邸上空白色的喪幡在空中裂裂作響。
諾大的齊府陷入了死一般寂靜,隻有靈堂不時傳來木魚的敲擊聲。
在靈堂的最中央處跪坐着一位身穿白色素衣的少年。
夜風冽冽襲過前來吊唁的衆多賓客,吹的屋中四處燭光搖曳。
少年人身上的連帽也被風吹的微移,露出半張臉龐。
唇瓣微抿,眼角垂淚。
忽明忽暗的燭光中,美麗的如同是畫中的西施活了過來,讓人忍不住想将他抱在懷裡好生安慰,若是要流淚,也隻可流下歡愉的淚水。
早有傳聞齊夫人是狐妖轉世,今日一見,才知傳聞并非空穴來風,竟是這般的漂亮動人,說他是妖精一點也不違過。
往日看不見人影,定是被齊家主給金屋藏嬌了。
隻可惜齊家主是個沒福氣呀,一個病秧子,死得這怎麼早,也不知道會便宜了誰。
自己做朋友的,定要多多幫忙照顧好夫人呀。
賓客們相視一眼,紛紛有了點兒不可說的念頭,又故作正經的咳嗽幾聲。
南酥将吹亂的衣帽微攏,低垂着頭,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
三天前他的夫君齊恒死了。
他剛嫁進齊府,就成了寡婦。
為什麼老天爺要對他這麼狠心。
南酥從小被人遺棄,缺衣少食,孤苦無依的在戲班院裡長大成人。
好不容易等到機會初登戲台,隻用了點新學的狐媚手段,沒想到天賦異禀,竟真把傳文中兇兇的土财主給迷成了傻狗。
豪門生活指日可待。
結果,沒過幾天好日子,夫君就突然病死了。
身着素衣的美人顫抖的身子,哭的斷斷續續,哽咽的抽氣幾聲,像是要被冷風吹暈了過去。
頓時,屋内不少男人胸口一熱,默默起身準備為美人拭淚,又在看見其他競争者時,不情不願的坐了下去。
礙于顔面,有些事,他們不好在大庭廣衆下去做,隻不過衆人火熱眼神總有意無意的向跪坐着的漂亮夫人身上瞟去。
夫人的丈夫英年早逝,這得多傷心,正是需要他們好生安慰的時候呀。
南酥順着胸口,難受了好一陣才止住了抽氣聲。
他現在哭那麼傷心,當然不是在哭死鬼夫君。
主要是那個死鬼老公他,走的實在太突然了。
明明說愛他愛的要死,許下海誓山盟,要把一切都留給他,最後卻連遺囑都忘了立。
甜言密語恐怕都是哄他玩的。
現在自己身後還跟着群齊府的親朋好友,個個如狼似虎,看上去就不是好相處的,哪眼神死死盯着他,像是把他撕碎一樣。
自己一介白丁,對上這群人,别說謀得的齊府的錢财,恐怕連全屍都留不下吧。
光是想想,南酥差點又哭了。
都怪齊恒,明明答應會一直對他好,結果全是假的。
圍觀的衆賓客看美人哭着這麼傷心,也跟着心碎不已。
夜風冽冽,南酥正難過時,隻覺得自己身上一重,有張大氅蓋在他的肩頭。
擡頭一看,就撞上了張油光滿面的大胖臉兒。
“你是…”漂亮的眉眼裡寫滿了慌張。
朱大強的臉一瞬間就紅了,“我是西市開胭脂鋪的,齊夫人,今夜風太大,你切莫哭壞了身子。”
借着酒意,朱大強越說越大膽。
“雖然齊大哥死了,但是我朱大強還活着,夫人以後要是遇到難處,盡可以找我老朱。”
“齊家主對我有恩,我願意代他照顧好夫人。”
朱大強望着前方的靈位,想死命擠出兩滴眼淚。
可惜眼淚沒擠出來,臉上的橫肉倒是擠成了一團。
南酥還未想到該如何對付朱大強,就聽見了身後不小的動靜。
齊府來的貴客們竟然一個個都站了起來。
死肥豬,誰問你願不願意了,這裡論到你說話了?
齊夫人肯定被他吓壞了吧,自己老公剛死就撞上了這麼個腌臜玩意!
衆人面面相觑,都恨不得上去給朱大強一耳光。
朱家不過是一介賣胭脂的商人,也就近些年背地裡開賭房賺了不少錢,有幾個打手就飄了,齊家可是實打實的大權貴,祖上出過不少大官,還有齊老二在亂世中當大将軍呢,肖想齊夫人,這個朱大強他怎麼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