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日區追趕上了末世下日落的殘影,星火區卻于黯然中逐漸熄滅。
到如今極災十八年,越來越多的星火區民衆為了遷入逐日區,申請基因改造。
很顯然,這個名叫索羅的男人就是其中一個運氣糟糕的失敗案例。
“依照逐日區律法規定,三等公民幹擾基因檢驗工作正常推行,屬于重則違紀,應當就地誅殺。”
克利斯丁的手指已經扣在了扳機上,他面無表情地俯視着恐懼四溢下如篩子般顫抖不止的索羅,像是打量着腳下一隻無足輕重的蝼蟻。
隻要指腹再多用一分力,槍口的子彈就會不費吹灰之力地穿透腳下之人的眉心,擊碎他的頭骨,使得猩紅的鮮血與花白的腦漿當場迸濺。
在逐日區的嚴苛律法下,擁有最高執法權的黑旗軍軍長就是丈量是非曲直的标尺本身。
是擊斃還是留下性命,皆取決于他的一念之間。
周圍衆人都默不作聲地埋低腦袋,生怕這場風波牽扯到他們身上。
然而,正當所有人都以為索羅的小命馬上就要悲慘的交代在這裡時,一陣平靜的女聲忽然打破凝固的氣氛。
“軍長大人,請問我可以開始檢驗了嗎?”
衆目睽睽下,槐今鎮定自若地擡起頭,正對上克利斯丁的目光。
“我沒有幹擾您執法的意思,隻是距離我的通行令生效就剩下不到半個小時了,再耽誤下去怕會趕不及。”
說話間,她的神色沒有半分怯意,就像面前上演的一切對她來說隻是場無聊到極點的鬧劇。
廣場是個視野空曠的好地方,随着槐今的視線望去,能清晰瞧見東南西北四角的山脈正不斷湧出烏泱泱的血霧,以及那徘徊着的時隐時現的暗影。
若不是有模拟生态系統的保護,這座中央适城早就淪為了血霧中潛藏着的類人體與畸獸的腹中餐。
但廣場上除了槐今外,再無人注意這些。
參與檢驗的這批公民大多是原來生活在星火區的居民。
他們費盡功夫才搶上基因改造的名額,在乎的自然是這決定他們最終命運的,基因改造的排異檢驗成果。
譬如芯片是否與身體适配,基因融合度能否保持,公民等級是升是降……
至于黑旗軍,在《新人類政策》權責劃分的規定下,隻需負責維持逐日區内部的監督與執法。
外出偵查和清除畸獸,則是白旗軍的事。
那些向來以循規蹈矩鑄成的人可不會多出閑心摻和不屬于自己的工作。
克利斯丁面色依舊冰冷,卻并沒有阻攔槐今一步步走到機械設備前。
槐今擡起左臂,在其審視的目光中不緊不慢地将寬闊的外套袖口挽到胳膊肘處。
她的手臂很細,膚色有種病态的白皙。
青色的血管掩藏在皮膚下,幾處未完全脫落的血痂和新生的紅肉顯得尤為猙獰。
衣料的摩擦和手肘一伸一展的活動都牽扯着皮肉間的神經纖維帶來不輕的疼痛,但她似乎一點也不在意,徑直将手臂置于冰冷的鋼鐵機械内。
克利斯丁注視着槐今自顧自的行為,眉頭微蹙。
雖說眼前這人原則上并沒有觸犯任何一條律法,可一舉一動不難展現其對規矩的淡漠。
該知道的她都清楚,也在照葫蘆畫瓢的遵守,但打心眼裡不在乎。
這樣的人科研所裡有一個,醫療所裡有一個,白旗軍裡尤為多,甚至能組成一支小隊。
元首大人惜才,在其卓越的貢獻面前并不計較這些微末的問題,作為下屬的他自然不會逾矩多言,但這并不代表他默認這種行為的發生。
更何況,眼前此人還有可能在不久後挂上他們黑旗軍的頭銜。
克利斯丁面色冷峻,不善地提醒:“檢驗通常用右臂。”
一陣疾風略過,為那聲音平添幾分冷冽,也将槐今鬓角的散發揚起。
槐今垂下的眼眸不經意間劃過絲嘲弄,反應遲疑了片刻,待緩緩回過頭後,設備口可供調整的空隙已經自動閉合。
繼而是倒數三秒鐘後,響起如出一轍的機械音:
“身份認證成功,槐今,女,二十二歲,逐日區一等公民……無排異波動,檢驗正常。”
信号燈赫然閃爍出代表通過的綠光,再開啟時,槐今已經不動聲色地将袖擺放下,寬闊的外套重新将她受傷的小臂和腕上的骨镯遮擋嚴密。
槐今轉過身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是左撇子,剛才下意識就伸左手了。”
她的眼神閃爍,沒帶掩飾地給人一種一本正經說胡話的錯覺。
實際上,槐今就是故意的。
機械設備内部的基因檢驗主要依靠輻射聚變掃描。
對于一般人講,使用左右臂确實沒有任何差别。
可她既未植入半個芯片,也沒有進行什麼基因改造,雖然有人說已經安排妥當,但保險起見她不想留下任何把柄,便利用左腕上骨镯儲存的雷能量對設備端腦的磁場造成了幹擾。
思索之際,克利斯丁慢條斯理地将原先抵在索羅額頭的槍口轉移至正對槐今的眉心:“在逐日區,就該守逐日區的規矩。”
他的聲音格外冷冽,話語中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殺意也與此同時滿溢。
槐今不回答,黑壓壓的槍口就一直平舉在她面前。
不,應該說是一步步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