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應該再早點回來的,我應該在出發前就帶他回部落。”年輕的白狼感到心底騰起一陣說不出來的失落,以及後怕。
是的,後怕。
自己離開了那麼多天,萬一程遇到什麼危險,或者找不到能吃的食物,自己就永遠也不能見到他了。
但是,但是!程有魚吃,他會做好吃的魚湯!白狼并不知道他們兩個平時是多麼節衣縮食,因此覺得,食物應當不是問題,還是危險更可怕一些,黑樹林始終是個非常危險的地方。
“好了,我們該聊聊了。”斜睨了一眼還不會變成人形的崽子,白捏着後頸将它拎到眼前,點着它的鼻子強調,“現在你聽好,我要說的是,程是我的雌性,你少糾纏他!有本事就打敗我,搶走他,否則,想都别想!”
灰磨了磨牙,一口咬住他的手指頭。
奶狗,不,奶狼的殺傷力太低了,白根本不會正眼看它。他将這小崽往自己肩上一丢,就原路返回了。
“走了,趕快回去,程還等着呢。”
這一晚,白是在謝一程的樹屋下面過夜的。
對于程執意抓着崽子上去一起睡的行為,他隻能嫉妒到面目全非,然後,老老實實地團在樹下守夜。
說實在的,謝一程一個現代人,并不認為抓個小狗放自己旁邊睡有什麼問題,他也不覺得自己這個簡樸的樹屋能同時躺下兩個成年人,尤其是白那個家夥身形比自己更高大——于是就這樣了。
這一夜眨眼的時間就過去了。
用面積可觀的葉片包住肉幹和魚幹,用藤蔓打好包,再留出兩根背帶,就是個簡單的背包。當謝一程把這個“包”背起來的時候,白完全看呆了眼。
帶尖的石頭和白樹果幹,能放到碗裡的全部放進去,蓋上碗蓋牢牢系緊。大小不一的碗可以疊在一起,便于攜帶。短矛和斧頭同樣用藤蔓一拴,背在身後。還有幾捆藤蔓,作為又細又結實的繩子,以後肯定用得上。
上述這些,就是謝一程打包完成的全部家當。
門口那根記錄日子的藤,每天有一個結,年輕人數了數,又加上一個。十二個結,十二天,自己到這個新的世界已經十二天了。就将它留在這裡好了,換了新的地圖,也應當重新計數。
謝一程問了問,白的部落裡有用火的習慣。真是松一大口氣。這是好事,不用想辦法攜帶火種,更不用強迫自己去吃生食,或者說,要讓吃慣生食的原始人去吃熟食,恐怕也不是什麼容易的活。臨走之前,他親自熄滅了一直陪伴着自己的這處篝火。
回望自己親手搭建的叢林庇護所,謝一程低聲道别。
“我走了,再見,我的小樹屋。”
也許以後還會有回來的機會?他想,這誰知道呢。比如萬一,白的部落不肯接受自己呢?那就回到叢林獨自生活,作為自己的退路,雖然艱苦,但是證明過了自己能做到,便無需畏懼。
“我們走吧,等回去,興許狩獵隊就會回來了,所有人都能吃飽。”白變身為狼型,讓謝一程帶着灰坐到它寬闊的背脊上,帶好人類的家當,邁開步子在叢林中奔跑。
年輕人将小家夥固定在臂彎裡,趴在白的背上,手裡抓緊那些長長的背毛,盡量伏低身體。灰也老老實實的,一動不動。
狼的背脊寬闊,不能像騎馬一樣跨坐在它身上。如果不是司機師傅速度太快,還會出現颠簸和急轉彎,謝一程甚至想盤膝坐在這一片毛絨絨裡,真要形容的話,此刻的感覺就像在乘坐某種鋪着地毯的露天交通工具。
白應當是對這處叢林十分熟悉,步履輕快,駕輕就熟,對于選擇哪條路,毫不遲疑。在這綠色的迷宮中,它會一躍跳過盤虬的樹根,也會轉彎避開茂盛的植物,靈活得根本不像是個體長超過兩米的巨大生物。
風聲在耳邊呼嘯。反正這個狼車誰坐誰知道,和平穩完全不沾邊,要是再快點他可能就要暈車了。
白必然是選取了叢林中的近道,謝一程覺得沒過太久,眼前便是一亮。他努力擡起頭來,試圖看清眼前的景色。
像是知道背上人類的想法,白狼在黑樹林與草原的邊界,站定腳步,擡頭嗅着空氣中的味道。
這一刻,年輕人終于看到這個星球上,位于叢林之外的另一番景象。
前方是一片廣袤得看不見邊際的草原,滿眼綠色,地勢帶着些平緩的起伏,屬于草葉的綠色波浪随着風,不斷翻湧。這是屬于大自然的美麗,足以震懾人心。
“真的是……太壯觀了。”
和人類印象中的草原似乎不太一樣,這裡的草是無法想象的高且長,幾乎可以沒過白狼的背脊。以白的獸形,它站在地上,比謝一程還要高。所以,年輕人自己站在草裡的話,恐怕分分鐘就會消失不見。
白狼忽然昂首嚎叫起來,悠長的狼嚎聲遠遠傳開。灰也擡起頭,跟着它似模似樣地嚎叫起來,盡管那幼嫩的嗓音還傳不遠,卻依然在努力合唱。
謝一程聽不懂,不過他猜測,白是在彰顯它的存在,隔過十數乃至數十公裡的距離,在問候它的族人,在宣告自己的歸來。
年輕人靜靜聽着。
這是新的世界,新的環境,新的文化,而從今天開始,自己也将開始一場屬于自己或屬于更多人的,新的生活。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