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過後的大風天很快就結束，體感溫度直線降下去，積雪便不怎麼化了。

守着滿地白雪的日子屬實無聊，畢竟天寒地凍難以長時間外出，在雪地裡待上片刻就要回屋烤火，萬一手腳被凍傷麻煩就大了。

唯一需要密切關注的就是家裡的儲備糧什麼時候吃完。寒季什麼時候結束成了謝一程的一大課題。

在極偶爾的情況下，他會去特意拜訪一下羽和綠這樣的雌性，向他們讨教——其實也是觀察觀察别人家的食物儲存情況。

作為一個毫無經驗的外來生物，他完全不知道寒季什麼時候才會結束。即便是自己所熟知的地球，在不同的緯度季節長短也不一樣，完全不具備可參照性。

當地土著也說不出具體的什麼時間。大部分人對于時間的描述都是“很多天”，“很久”，“肯定比十天要多吧”，“不知道”，真是謝謝他們了。

作為首領的伴侶，羽是個和善大度的雌性，同時也是個溫柔的老師。他歡迎程來參觀自己的存糧——它們都埋在土裡——并且拒絕程帶來的作為禮物的食材，反而要再讓他拿一點走。

按照獸人星球的思考回路，倒是不難理解。如果雌性接受了别人贈送的食物，等于家裡食物不足，再引申一下，不就等于自家獸人不合格麼。

首領怎麼可能不合格呢？絕對不可能。寒季以來，首領總是三五不時地出去捕獵，也是為了彰顯自己的實力。

所以年輕人在拜訪過羽之後，甚至能拿回一小塊新鮮的肉。

看起來難以置信，不過謝一程轉念一想，那些動物也不是寒季來臨前就死了，它們隻是躲在某個地方悄悄地度過這個季節而已，就像自家兩隻蒙獸那樣，窩在地底什麼的。

和其他獸人一樣，白也會和年輕的獸人一起結伴捕獵。對于參加過成年禮的白狼而言，在寒季自由捕獵是很輕松的。這比在大白山裡尋找心儀的獵物要容易多了。

所以，白也開始隔三差五地拿些新鮮的獸肉回來，交給程烹饪，兩人一崽圍坐在屋裡一起吃。

今天又是他出去捕獵的日子，昨天這家夥已經提前告了假。年輕人獨自一人在家裡休息。

……每天都是休息的日子好嗎？！

“算算，可能快要一個月了……難道寒季真的要過三個月？”謝一程不可能把人家地裡的食材都刨出來看看還剩多少，隻能看個大概，然後猜一猜。

晚上他曾經試過站在院子裡觀天。然而沒有天文學者的血脈加持，星星們都有什麼變動他完全看不出來，很快就放棄了。太冷，身體第一，萬一感冒發燒的就糟了。

“唉，好在吃的還有不少。現在又基本不出門，連帶着我的食量也變少了……”

他自顧自說着話，地攤上的阿灰睡得昏天黑地，根本不管他在一旁嘟哝些什麼。

中午是一天之中最暖和的時光。謝一程抓緊享受這難得的暖意，站在院子裡呼吸新鮮空氣，再做幾個動作活動活動身體。每天不出門，他就靠這一點點的活動量，勉強不讓自己的胳膊腿生鏽。

很随意地伸了個懶腰，他一擡頭，被天上一條雲帶吸引住了。

那是一條橫貫天空的黑色雲彩。在晴朗的天空中，它如一條黢黑的巨龍，将整個天空一分為二。謝一程被它震驚，仔細觀察了一番。這條雲也算不上什麼标準的直線，略呈現出一點弧形的樣子。

自從來到這個星球，雲彩見過不少次，可以說和地球上的沒什麼兩樣。大抵也是大氣層中水蒸氣凝結的産物罷。隻不過今天這個畫面有些過于奇異了。

年輕人思考了一下，大千世界無奇不有，以往在網上也見過長長一條雲彩的各種圖片，形成原因暫且不明，反正不是沒可能發生，就沒那麼在意了。

“阿灰你看，”他笑眯眯地指着天空，“這雲彩好奇特阿，好不好看？”

狼崽跟着他擡起頭，似懂非懂。

一陣風刮過，皮膚上頓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年輕人誇張地哆嗦一下。“好冷阿，回家回家！”

等到一場惬意的午睡結束，謝一程特地出去觀察了一下。那詭異的黑雲已經徹底消失了，天上幹幹淨淨的，什麼都沒有。

就隻是片不太一樣的雲彩吧？有什麼問題？

他們不在意，不意味着所有人都不在意。

大巫年邁的臉上已經寫滿憂心忡忡。他一直站在自家洞外。

他手執那根深色的木杖。原本木杖頂端生着一枚綠色的嫩芽，不知道是不是寒季降臨的緣故，此刻嫩芽還在，隻是蔫頭耷腦的，也沒有那麼綠了，看起來仿佛随時都可能夭亡。

進入寒季以來，部落民衆間的來往少了許多，雌性怕冷，獸人們出門是為了捕獵。大巫的門口雖說是部落的核心區，卻沒什麼人出沒。大巫孤零零地站着，注視那條撕裂天空的雲，神色莫測。

從這條長得不見首尾的黑雲出現開始，他就站在這裡了，直到那條雲帶漸漸向遠方推移，到最後徹底從視線中消失，他還是站在原地沒動。

寒冷的空氣讓他的身體凍得發僵，可他不敢走，生怕這來自天空的預兆是獸神的旨意。

大巫的名字叫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