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一程存的那些肉幹終于要吃完了。今天算是最後一餐,兩個大人一隻小狼,每人一碗帶肉的湯,熱乎乎地喝下肚子,渾身都暖洋洋的。
其他食物還有些存貨,白樹果更是随時可以去采摘。唯獨再想吃肉的話,得拜托白出去打獵。所以在填飽肚子這件事上,并不算艱難。
現今氣溫有了十分明顯的回升,尤其是正午的時候,穿着那一身毛皮做的簡陋衣服甚至會感到燥熱。隻在早晚和陰天的時候,依然能感受到寒季那殘存的威力。
至于寒季到底什麼時候結束,白的說辭是,需要等待大巫的召集,他宣布結束了才是真的結束了。
于是年輕人放下心來,安心等通知。不管是什麼曆法,季節變更總要有個判定方法,有人能确定最好不過。
這段日子以來,頭頂上又飄過兩次黑雲,其中一次很輕,看起來都快被高空的風吹散了。謝一程注視着它緩緩被吹走,都沒什麼焦慮感了。
或許,火山的活動沒有那麼頻繁了。
這樣的念頭不斷回響在腦袋裡,讓他的心态變好了許多。
“你在想什麼?是有好的事情嗎?”白偶爾會問他。
年輕人微笑一下。“隻要沒有我想象的那樣糟,就是好事情。”
白很好奇。“你想象的,究竟有多糟?”
年輕人打了個哈哈,胡亂搪塞過去了。總不能直白地告訴他,一顆星球曾因持續數萬年的火山爆發而使生物遭受毀滅性打擊吧。這種事情,還是不知道比較幸福。嗯,知道也沒什麼用。
有獸神保佑,再加上還有時間和機會,也不必現在就杞人憂天。
日子總要繼續過的。
謝一程開始在蝸居附近頻繁活動,尤其是河邊。就算遲早要搬家,能提前搞到的資産就是自己的财産,到時一定想辦法帶走。
河水早就解凍了,正在無聲地滋養一方土地,讓謝一程欣賞了一下什麼是“草色遙看近卻無”。
被移栽到河邊的合根草,在寒季裡被凍死了,但又沒完全凍死,現在重新長出了鮮嫩可愛的綠芽,日益成長起來。不過他沒敢去挖它們在河泥中的根,先養一養再說。
又過了幾天,白帶着肉來找他吃飯的時候說到,第二天一早,大巫要召集族人了。
謝一程松了口氣。看樣子,自己在這個世界的第一個寒季即将順利度過了。
這感覺有些奇妙,還有那麼一點的成就感。
離不開部落和白一直以來的照顧,當然,也有自己不斷努力的成果。自己竟然真的在一顆陌生的星球上,度過了一個堪稱可怕的,寒冷的季節。
第二天一早,白先來找謝一程,兩人帶着阿灰一起去廣場。
白去了獸人那邊,他們三三兩兩變成巨大的白狼,打打鬧鬧。灰去找狼崽玩耍了,一個寒季沒見,它們發了瘋一樣鬧成一團。謝一程很自然地直接融入了雌性的群體。
整整一個寒季都沒有見到其他人,他發現自己還真有點想念他們。看到每個人都很有活力——當然,所有人都瘦了,而且有些人瘦得很明顯——還是非常開心的。活着就好,以後多吃一點就能養回來了。
果抱着身形依然很小的小過來找他。當初差點餓死的娃娃現在睜着一雙大眼睛,好奇地看來看去。謝一程笑着逗了逗他。
綠拽着他問寒季的感受,還有——他看起來對這件事更感興趣——白是不是天天都往自己家裡跑。
聽到珠說自己懷了崽的時候,謝一程臉上沒表現出什麼,在心裡默默地震驚了好一會。雖說知道大家的性别是雌性,但看着仍然是男人的外表,卻說出這樣的言論,任誰都會很炸裂的好吧?!
一瞬間,大家被珠的話題吸引過去,在羽的帶領下,圍着他叽叽喳喳。
旁邊獸人也不斷發出一些熱鬧的響動。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謝一程總覺得有些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然而想去看的話,又沒有了。
很快,大巫帶着他的弟子現身了。
大巫依然是那副老樣子,身披白圓獸的皮毛,脖頸與手腕挂滿象征他榮耀與智慧的各種标識。他手上的木杖還是之前那根,頂上生着一大一小兩片翡翠綠的葉子。倘若謝一程沒記錯,寒季之前,這東西上面還是隻有一枚葉子的。
夜這孩子少年老成,現在的步伐更加沉穩可靠。他跟在大巫身後一步遠的地方,手裡同樣執着一根木杖,要更細一些,被他牢牢攥在掌心裡,是屬于未來大巫的權杖。
大巫擡起手,示意大家安靜下來。
獸人們紛紛變回人形,小崽子們各自跑回爹爹身邊,雌性們也不再聊天,所有人恭敬地面向大巫,低垂下頭,等待着儀式開始。
“獸神在上。”大巫給了夜一個指示。等那孩子将手裡的什麼東西扔到廣場四角的燃木上,他才悠然開口,唱起一段謝一程聽不懂,但聽上去很舒服,似乎十分悠遠神聖的曲調。
廣場四角,青黑色的煙飄向天空,慢慢消散在空氣中。
過于簡單,相比起現代看過的那些傩戲、祭神、請神的流程,這個世界的一番操作,簡直要叫簡陋,讓謝一程都覺得會不會有些怠慢獸神了。
他走神了。
等回過神來,謝一程又覺得好笑。心誠才是最重要的,這個世界的人都無比虔誠地信仰獸神,敬它,愛它,那些無關緊要的流程有什麼可卷的?
等到四周青黑色的煙霧漸漸恢複如常,大巫也終于結束了他長長的頌歌。
“我們再次度過了一個艱難的寒季。從今天起,寒季已經徹底消失,我們将迎來新的溫暖。獸神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