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的毛皮隔絕了寒意，然而，謝一程陷入了某種困惑。

心髒是不會說謊的。自己似乎對于白，生出一些超越了普通家人的……心意。

明明……自己在來到這個世界後，根本沒有發展任何感情的想法。怎麼會這樣呢？！

在一陣接一陣令人心慌意亂的想法中，身軀被溫暖層層環繞，謝一程感到自己的思緒不受控制地飛離，終于陷入夢鄉。

沿着黑暗的台階向下走，前方逐漸亮起來，自己走進了一個熟悉的地方……是以前學校的禮堂。

好懷念阿。

謝一程的視線不覺投向舞台的正中央。果然，就像自己無數次回憶的那樣，出現在聚光燈下的那個身影，是無論何時看到，都仿佛會發光的人。依然是當年的畢業緻辭，具的内容已完全記不得，隻有他的聲音，一直一直在耳邊萦繞。

他微微笑了一下，安靜地看着那個身影。

回憶像是被蒙上了一層紗，看也看不清楚，聽也聽不清楚。就隻有那個人站着，一幕又一幕循環播放，僅此而已。自己在每一場夢境中都是如此，微笑着注視。

年輕人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亮了。白和灰這一大一小兩隻狼在他醒來後，才爬起來伸懶腰。

被荒漠上的風一吹，謝一程清醒了許多。注視着廣袤而荒涼的大地，他的心裡很平靜。

好久沒有夢見過那個人了，他想。每一次，夢到的都是那場緻辭。那是自己為數不多的，可以光明正大地注視他的機會。

喜歡上某個同性的同學，多少有點駭人聽聞，要是傳出去，對兩個人都不會有分毫好處，所以自己從來不曾表露過。

于是過去，也就過去了。

有些秘密之所以美麗，就因為，它是秘密。選擇不說出口，比成為結局既定的悲劇，由于多了那麼一丁點的不确定，反而顯得更加刻骨銘心。

就好比現在……謝一程搓搓自己的臉頰。

哪怕細節早已忘記，卻依然能夠回想起，那一刻的心髒是如何在跳動。

根本忘不掉阿。

至于後來，大家畢了業，對方出國深造，幾年後回來，很巧，和自己進了同一家公司。本來已死的心剛剛破開一道小口，兩人便被分到了不同的項目組。日複一日的996壓下來，最終漸行漸遠，到後來終于成了偶爾在會議室中碰到，隻會彼此點一下頭的……陌生人。

“程，昨晚你不冷吧？有沒有哪裡不舒服？”白忽然蹲到年輕人的面前，很認真地關心了一下他的身體。

謝一程擡起頭來，猝不及防撞入一片溫柔的冰藍色。思緒從蜂蜜一般粘連的回憶中抽離出來，他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嗯，挺好的。”

夢裡的事情，還有以前的事情，都如同水面上的倒影，看似清晰，一旦投進一顆石子，撞碎水面，就徹底消散了。鏡花水月皆是虛無，而自己的生活，可不是那種虛無缥缈的東西。

或許不知道是什麼原因，總之，謝一程輕輕呼出一口氣，舒服了很多。

“那就好！”年輕的白狼明顯松了口氣。程沒有責怪自己的魯莽和強勢，沒有拒絕，更沒有怪罪，真是太好了。

“程，你先喝口水吃點東西，我們要在白星曬熱石頭之前出發。如果沒有什麼意外的話，今天晚上就能看到群山了。”

旁邊的老狼補充了一句。“這裡不會有獵物的，我們要盡快離開。等到了石頭山的邊界，就能找到水了。”

“嗯，我知道了。”

下午時分，遠方的地平線上，終于出現一線若隐若現的黑色。

即便如此，以兩隻成年白狼的腳力，加快速度奔跑到将近入夜，才堪堪抵達距離山腳不遠處的一小塊草原。

“那就是群山了，一個很容易走丢的地方，”久露出謹慎的神色來，“我得去山裡找找，以前的通道不知道還在不在。”

白接過他的話。“那這兩天你先在這裡找。過兩天我們再去低地，等那家夥回來。”

三人馬上對這樣的安排達成一緻。

謝一程擡頭望向身側的高山。黢黑的山脈起伏不絕，看起來近處這些山都沒什麼植被的樣子，至于遠處，能夠清晰地看到，山的背後還是山，層層疊疊的山，直到沒入遠方的霧氣中，根本看不到邊界，無愧“群山”之名。

這裡已經不算石頭山那種荒漠了，夜裡也不會過于寒冷，最棒的是這裡有樹木生長，完全可以用樹枝來生火。

他們精心挑選了一棵醒目的樹，決定在樹下休息。

謝一程帶着狼崽折了幾根樹枝，生起一叢篝火。白帶着程的木頭水壺，在附近跑了一大圈，發現一處不大的池塘，灌滿水帶回來給他。等他回來後，久也到附近轉了一圈，抓回來條手臂粗細的蛇。

謝一程沒料理過，更沒吃過這種生物，當下皺着眉捏起下巴。

在他的指導下，白把那條蛇去掉内髒，切成肉段。謝一程用樹枝把肉段串起來，放在火上烤。這東西必須烤熟了再吃，不然誰知道裡面會不會有什麼奇怪的病菌。

不知道是不是木頭的緣故，即使沒有調味料，燒熟後的蛇肉也散發出一股誘人的香味。一整條蛇，基本都被另外那兩大一小吃掉了，謝一程最後隻給自己留了一段嘗嘗鮮。

入口的那一瞬間，外皮是焦脆的口感，往裡面咬一下，鮮美的肉汁立刻被舌尖捕獲，好吃到令人難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