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狼群逐步走近，那隻巨象原本悠閑地趴在湖邊，這時慢慢站起身來，在瞬息之間，變為人類的形态。

他的身形異乎尋常的高大，比雪狼部落裡的任何一名獸人，都要更加高大強壯。或許這就是“象”自身所具備的形态上的優勢吧。這同樣是個看起來相當年輕的獸人，不過他壓着眼角，眼神中帶着根本不加掩藏的輕蔑。

謝一程抱着狼崽，和夜從白狼的背上跳下地。雙方隔着二三十米的距離，三隻成年白狼在前面，同樣變為人形，隐隐護住他們。

即使是隔着這樣的距離，謝一程也能感受到對方那極為強大的壓迫力。成年的三隻狼站在他面前，簡直像是半大的孩子。

“喲！”對方挑起嘴角，“這不是幾隻小狼嗎？怎麼，是來參加交換日的？”不等他們回答，便自顧自地笑起來，“可别走錯了路，在我們的白漠裡被獸神叫去了。”

在這樣的場合，龍尚且不算是雪狼部落的人，不适合開口。白又是個剛成年的狼，剩下的是兩個雌性和一個崽子，也就是靠久站出來和其他人交涉。

然而，就在老狼剛走上前一步，打算開口說點什麼的時候，那隻象又一擡手。“你們想休息的話，離開這裡，走遠一點！這裡現在是我的地盤！不要讓我看到你們！”

他毫不遮掩自己對于這片綠洲的占有欲。

夜默默向後撤了半步，顯然，少年畏懼這個家夥。謝一程側了下身子，擋在他前面。

久盯着象看了幾眼，轉身對其他人搖了搖頭。“我們走吧，去下個地方。”

就在他們離開的時候，背後還傳來那家夥奚落的聲音。“哈哈哈！一群可憐的小狼，跑來參加交換日，卻連點像樣的東西都拿不出來。真是可笑阿，你們能換到什麼？！”

直到翻過一座沙丘，還能聽見他變回巨象後，那宛如炫耀般的，悠長的象鳴。

謝一程滿臉都是一言難盡的神色，開口向夜詢問。“他就是巨象部落的人？他們部落都是這樣的嗎？”

夜很茫然。“我不知道，我沒有見過他們……可能吧，畢竟他們那個部落，很強大。”

象，也是，這種生物放在地球上，也确實有驕傲乃至傲慢的本錢。但是他說的話實在讓人不喜。

“夜，咱們在交換日上都帶什麼東西，就隻有毛皮嗎？”

“嗯……”

“那确實是沒什麼好東西……”不是所有毛皮都像白圓獸的皮毛那樣珍貴。要說普通的皮毛，這年頭，哪個部落不會自己捕獵阿。

但還是很氣。

“什麼鬼，竟然說我們沒有好東西……”謝一程碎碎念着，“不蒸饅頭也得争口氣，以前就算了，這次有我在，怎麼着也得弄點‘好東西’出來吧……”

想法是好的，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并沒有那麼容易。

直到狼群在入夜前趕到下一處綠洲，年輕人都還在琢磨，自己能在交換日上弄什麼好東西。

這個漂亮的湖邊沒有什麼奇怪的獸人，大家可以盡情享受這處小小的湖水。

帶來的東西隻有外出的日用品，比如白碗、藤蔓、水壺什麼的，拿出去賣？自己還要用呢……

本來，自己用河泥做的那些餐具應該是可以拿得出手的，隻不過它們都在家裡，再回去拿也來不及了。這裡也不具備制作條件。有什麼是短時期内能完成的作品嗎？

老狼帶着白連夜出去找吃的，白漠裡偶爾會有些動物出沒，但能不能找到全憑運氣，夜間活動的比較多，這個時候出去更有可能抓到。龍趴在稍微遠一點的地方警戒，灰趴在它身邊，也在一起警戒。夜在點燃的篝火邊，整理剛剛搜集的幹樹枝，要靠它們支撐過整個晚上。

謝一程沒什麼事情做，便裹着毛皮，盯着夜色中的湖水出神。水面反射着天上的星光，如同細碎的水晶，很美。

他在想，拿獸神做招牌，究竟合适不合适。自己第一沒有大巫那種相對較高的身份，第二也沒有實質意義上的支撐——比如獸神真的出現，對大家宣布自己是代言人什麼的——如果用獸神的旨意到處宣揚，恐怕不是很好，更有可能弄巧成拙。

自己更想在交換日上宣揚的是火山的事情，想要讓這個世界的居民們遠離危險。如果大家發現自己在随意冒用獸神的旨意，很可能就會演變成“狼來了”的故事。這就背離自己的本意了。

不妥，很不妥。

“程，夜！”白遠遠地變回人形，向他們舉起一隻什麼動物的肉，“有吃的啦！”

接下來是慣常的烤肉，吃夜宵，年輕人身為主廚，卻始終有點心不在焉。

“怎麼了，程？是這個肉太硬了嗎？”白把烤好的肉送到他嘴邊，“久說，這邊能抓到東西就不錯了。你先湊合一下吧，等回去我再給你找好吃的肉！”

“嗯？沒事，我不是在意這個。”謝一程直接側頭咬了一口，表示自己并不是嫌棄這個肉，卻沒有意識到這個動作似乎有些過于親昵了。

他現在的注意力根本不在食物上面。年輕人将視線重新投向湖水，那些亮晶晶的，比剛才更加吸引他的注意，因為天上飄過的雲不時遮住星光。或許……那真的不是水面反射的星辰的光芒？

他一指水下。“那些是什麼？那些在發光的東西？”

其他人同時扭頭看過去。白狼的視線自然比人類要更優秀，不過即便是他們，也回答不出來這個問題。

龍幹脆站起身來。“我下去看看。”

謝一程追問了一句：“你沒問題嗎？”

“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