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紅的異象并沒有持續太久，隻在人們的心中留下那令人膽寒的畫面。而天色始終不善，黑雲重重疊疊。

連續多日都見不到明亮的白星，已經有植物開始葉片枯黃，再這樣下去恐怕會徹底枯萎，讓人心情郁悶。

狩獵隊的行動變得更加謹慎，隊伍盡量減少在外停留的時間，抓到一定數量的獵物就迅速返回。

兩天後，隊伍便回來了。衆人立刻接到大巫的通知，當晚會在山洞裡的大廳集合，有重要的事情宣布。

散落在多個山谷中照料植物的雌性們聽到狼群的嚎叫，紛紛趕回山洞。

如今食物不算充裕，每個人分到的分量也跟着減少了。雌性們知道植物一旦枯萎就沒得吃，肉食也同樣在減少，再少下去，以後很可能會餓肚子。反正也不是總能找到吃的，節儉一點度日吧。

即使狩獵隊帶回來新鮮的肉食，大家的臉上也多少帶着點憂心忡忡的表情。

人們抓緊時間将手裡的肉拿回去烤成肉幹，讓它們保存更長的時間。

白把自己和程，還有狼崽的肉全部帶到桃源谷裡。謝一程和白坐在一起，把肉切成條狀，挂上簡易的木架，擺在火堆旁熏烤。

灰負責搜尋附近的幹樹枝，叼過來丢進火裡。現在的它十分擅長看火候，小小年紀就能獨當一面了。

謝一程向白詢問外面的狀況。“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嗎？你們有沒有見過其他部落的人？”

白搖搖頭。“和以前一樣的，就像普通的，下大雨的天。我們跑得很快，路上完全沒有碰到别的人。”

年輕人想了想。“獵物，這些食草獸，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嗎？”

“它們能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比如，跑得更遠了？或者，突然就特别少了？”

“應該沒有吧？”白狼歪着頭想了片刻，“它們都在一片很大的湖邊，有山也有樹，它們總會跑到各種地方的。”

他們随便烤了幾塊肉作為今天的食物。之後謝一程帶着狼崽繼續烤制肉幹。白直接變成狼型，在他身邊盤成一團補眠。狩獵隊不眠不休連夜跑回來，他到現在才能安心休息。

今晚……大巫要宣布什麼事情呢？雲層什麼時候才能散開，難道真的要過上半年“暗無天日”的生活嗎？植物都死了要怎麼辦？自己養在谷裡的兩隻蒙獸都會餓死吧……那就在它們餓死之前，先宰來吃了？不行不行，還真有點舍不得……

謝一程走了神，腦袋裡的念頭如同吹出來的泡泡，一個接一個。等他回過神來，狼崽老實乖巧地趴在腳邊，篝火發出輕微的噼啪聲，烤肉散發出陣陣香氣，再加上看起來就很溫暖柔軟的巨大白色毛團……

總之，心情還挺好，日子還不難過。

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眼看時間入夜，所有人都陸續來到山洞大廳。完全沒有以往聚會時說說笑笑的愉快氣氛，人們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謝一程簡單掃了一眼，人差不多來齊了，自己又算到得很晚的。不遠處羽和綠正在低聲說着話，他過去随口問了問，到底是什麼事情。

“夜要正式成為部落的大巫了。”

“這是好事阿……”年輕人有些疑惑。成為部落的大巫，自家的娃不是有出息了嗎？為什麼看羽的表情，并不那麼開心呢？

“嗯，嗯，”羽微微皺着眉，像是擔憂更多一些，剛想說什麼，忽然擡手一指，“看，來了。”

最先從大巫的山洞内走出來的是首領，他和之前不太一樣，也披了一件很新的毛披，臉頰兩側繪着紅色的紋路，滿臉嚴肅。

他的出現意味着馬上開始了，整個山洞頓時落針可聞。

在首領身後走出來的是大巫。雲的裝束一如既往，白圓獸的毛披、臉上的紋飾、身上的首飾、手中的木杖，至少謝一程沒有看出什麼異樣。

這不是很正常麼？找到自己的繼任者，然後，他想，就相當于退休或者退役了吧。

夜跟在雲的身後，不過這一次，少年的站位有些不一樣了。以前他會站在對方身後，偏側面一些的位置，類似于助手，然而今天，他直接站在了雲的正後方。

很有意思，這也意味着一種地位上的變化吧。已經參加過很多次這樣的集體活動，謝一程仍然覺得相比起參與者，自己更像個冷靜的旁觀者。

夜穿着自己最正式的服飾，沒有白圓獸，也是非常幹淨整潔的毛披。一老一少兩位大巫都拿着自己的木杖，走到廣場中央。其他人在他們身邊圍成一圈。大巫站在自己一直以來的位置，而夜走到他的對面，兩人面對面站定腳步。

“獸神在上。我，雲，雪狼部落的大巫，已經敬告過獸神：今後我将不再是部落的大巫，由夜繼承大巫的身份，從今往後，保護部落，帶領部落，遠離災厄。”

在大巫說話的時候，夜在大巫和自己之間的地面上，一左一右放置了兩塊灰石頭一樣的東西，中間間隔差不多三米的距離。接下來，少年從最近的篝火中取來一根燒着的木柴，将這兩塊東西點燃。

一左一右，兩縷淡灰色的煙氣升騰起來。大廳裡沒有風，于是它們筆直向上飄去。

夜默默回到自己的位置，注視着面前的大巫。

謝一程聞到一種說不出的味道，有點香，可又不嗆人，是一種非常沉靜安詳的香氣。這一圈狗鼻子應該也沒覺得特别不适。如果這是種香水，應該會很受歡迎吧……年輕人不懂什麼香水的前調後調，他隻是感到這味道很好聞，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