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獸神是喜歡你的,”雲露出一個慈祥的笑容,“我所會的東西,你也都學會了,至于最後的一項,需要你自己去問獸神。”
大巫莊重地取下自己頸上一條最為複雜好看的項鍊,上面有許多不同顔色的石頭。他主動向少年走過去,在他邁步之後,夜也向他走來。
擡起手,雲将這條項鍊鄭重地戴在少年的頸上,之後,他的腳步沒有停,仍在向前走去。
夜也在繼續向前。兩人在這兩縷煙氣的中間,錯過身體,緩緩交換了位置。
看着這樣的場景,謝一程忽然生出些奇怪的念頭。
這兩縷筆直升騰的煙氣……仿佛是在空氣中勾勒出了一扇高不見頂的大門,大巫和夜……一個人走出了這道門,同時另一個人,走了進去。
像是跨過了一面鏡子,一位年輕的大巫和一位年邁的大巫轉換,生命成為一個輪回。
他壓下自己心裡驟然生出的毛骨悚然的神聖感,安慰自己這就是一場權力的更疊。
雲微笑着,凝視自己的得意弟子,如今的部落大巫。他向後退了幾步,站到了普通族人的圈子裡。
夜清了清嗓子。“獸神在上。從現在起,我,夜,是雪狼部落的大巫。我将帶領部落,保護部落,度過困難,遠離災厄。”
說完,他看了一眼自己的阿父,這位部落的首領立刻半跪到少年的面前。所有人同他一起半跪在地,無一例外。這是神權生效的時刻,現代人也需要入鄉随俗。
首領莊嚴起誓。“獸神在上。我,鳴,雪狼部落的首領,必将聽從大巫的指示,遵從獸神的喻示,帶領部落生存下去。”
儀式結束,人們不約而同地迅速離場,隻剩大巫獨自留在原地。
謝一程發現其他人的臉上——包括白——都露出一種堪稱奇怪的神色,他們充滿崇敬,但又帶着遮掩不住的悲傷。
他還想做些什麼,卻被白迅速拽着離開了。
衆人最後的神色是什麼意思,謝一程沒有看懂。
當晚,忽然便下起了可怖的暴雨,山洞外狂風大作電閃雷鳴,連帶着山洞中全是雷聲的悶響。
謝一程特地去看了一眼地下河。它很正常,甚至可以說沒什麼變化。這意味着地下河就是純粹的地下水,令他安心不少。
狼崽故作堅強,在雷聲中又止不住地抖腿,年輕人安慰了半天無果,最後把它裹進厚厚的毛皮裡抱着,這才順利入睡。
白對此還是有點怨念的,畢竟自己已經過了打雷還會抖腿的年紀了。
這場暴雨持續了整夜。第二天一早謝一程便發現,大巫,不,雲,他離開了。
他那根從不離身的木杖靜靜立在山洞大廳的中央,頂端那枚翠綠的葉片已經徹底消失不見。
誰也不敢擅自挪動這根木杖,謝一程看了半天,最後去大巫的山洞裡找到了夜。現任大巫已經搬進了前任大巫的地盤,并有權使用這裡的一切了。
應該不是錯覺,謝一程總覺得剛剛成為大巫的少年一根弦緊繃着,十分疲憊。
“是阿,我知道。”對于雲的失蹤,夜似乎并不意外。他和謝一程一起走到大廳,将雲的木杖拿在手裡,輕輕摩挲。
“阿?你知道?”謝一程徹底詫異了。
“這是他和獸神達成的事情,我知道。”他頓了頓,“不過我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我遲早也要這樣做。”
察覺到夜的緊張,謝一程立刻出言寬慰。“那肯定是很久很久以後的事情,會過去幾十個寒季和熱季,現在你當上大巫才剛第二天,擔憂這個也太早了點吧。”
靜了片刻,夜輕輕呼出一口氣。
“……好吧,你說得對。如果你還有什麼疑問,”少年指了指山洞外,“可以去外面看看,或者現在還看不出來,就再等幾天吧?去吧。”
說完,夜一轉身,捧着雲的木杖回去了。
謝一程莫名其妙得了個指示,一頭霧水地離開了。
在走出山洞的那刻,他愣住了。
黑雲依然鋪天蓋地,隻不過在許多地方都露出了縫隙,透出一道道光的形狀。
像極了雨過,便該天晴了。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