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伊爾森雙目赤紅,不顧破開的胸膛,惡狠狠地看着突然出現奪走“神迹”的神秘蟲族,熾熱的華焰如同絢爛的蝴蝶溫柔萦繞着約和頌,恐怖的高溫扭曲了空間,他卻安之若素。來者冷若冰霜,高貴凜然,烏發紅唇,黑曜石般的雙眼鑲嵌在瓷白的肌膚上,強烈的色彩對撞,帶來極緻的感官沖擊,如神明降世,簡直就不像這個世界的蟲族。
在場的所有蟲族在刹那間被攫取了心神,啞然失語,約和頌的強大毋庸置疑,若非他主動掩蓋,光是站在那就像個不可忽視的發光體。
“首領,和于天串通的蟲族就是他!”烏魯斯突然神情激動,“我和好多弟兄們都看見了,還是于天把他撿過來的!”
“你和于天是一夥的?”伊爾森臉色陰沉,捂着破了個大洞的胸口,轉而怒噴于天,“我就知道你是個不安分的,叫他把神迹還來!那是神明對反抗軍的指引和饋贈,你怎麼敢染指神明擲下的武器!”
“那本來就不是您的東西,諾德爾菲也沒有所謂神明,不是嗎?”于天在剛才的火并中也受了傷,混亂中不知道被誰的能源槍打中了肩膀,血流如注,在背面黯淡的月色下,投射出奇異的藍光,面對伊爾森不分青紅皂白的指責,她眉頭都沒有動一下,隻是向突然出現在戰場的約和頌介紹,“姬如翡,這是反抗軍的首領,八大軍團的統帥伊爾森。”
“于天,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你以為就憑你和第八軍團,就能夠對抗對嗎?識相點,就快把神迹交出來,說不定我還能留你一命,不過可惜,新世界,怕是沒有你的位置了!”伊爾森負手而立,護衛在旁的親兵拿起療愈噴劑,很快止住了伊爾森的傷口。
于天冷笑,伊爾森這家夥,動手的時候可沒有這麼客氣,現在采取懷柔政策,無非是在忌憚突然出現的姬如翡,這從天而降的武器是否是神迹,反抗軍内部都心知肚明,這種殺傷性武器絕不可能出自反抗軍。但是連被俘虜到反抗軍,見多識廣的大人物們都沒有見過這東西,可見這武器有多珍貴了,而眼下所謂主人現身,伊爾森這老東西不找姬如翡,轉而将槍口對準她,還不是欺軟怕硬,以及……試探。
試探她與這位蟲族,是否是合作關系。
那麼他到底是什麼态度呢?于天将目光投去,卻發現約和頌眉頭緊鎖,雙手用力抓住這重武器的把柄,就好像和手中的劍在拔河一樣,快要失去控制。
“無名乖……不是不給你起名字,隻是我直覺還沒到時候,所以别害怕……我不會抛下你,真的、真的,你看我這不是來找你了——喂!”
約和頌着急忙慌地安撫無名,不知道為什麼,剛剛無名還好好的,他正打算給無名洗一洗劍身,無名就突然躁動了起來,上蹿下跳摸不着,約和頌懵了以為孩子受委屈了,卻見無名突然掙脫束縛,靜靜懸浮在空中,劍身像個孩子一樣翹首以盼,就像是在……等候着什麼,時不時還往約和頌這邊瞄一瞄,激動的心情傳遞到約和頌心裡,反而讓他更摸不着頭腦了,無名……好像在替他感到高興?為什麼?
這場争鬥裡,反抗軍上層及被他們名為俘虜實則請來的權貴都一起出現。而反抗軍内部勢力衆多,暗流洶湧,包括于天在内共有五大軍團,首領伊爾森手下還有親衛軍團,反抗軍總目标是為了推翻壓在所有城市上方壓榨他們的主城,而首惡則是大名鼎鼎的主城城主,這場扮演遊戲的幕後主使——尤蘭利特親王兼大公爵。
反抗軍内部分為兩派,一派的目的是為了終結主城的統治,對其他蟲族的壓迫;另一派則不同,他們的目的是離開諾德爾菲的背面,徹底趕走天外的侵略者,重新搶回他們的家園。
而于天則是明顯的天外派系,雖然是單打獨鬥,但是她的理念一直受到很多蟲族的支持,隐隐有蓋過前者的意思,但死忠少,或許在其他蟲族看來,于天的想法雖然美好,但終究是一場幻夢。
在百年前,諾德爾菲是古戰場,蟲族帝國恥辱的傷痕,歲月變易,諾德爾菲又成了逃犯們的天堂,被驅逐的蟲族抛去未來,來到這個與宇宙斷聯的星系,隐姓埋名,和異種以及兇惡的本地蟲族做鬥争,生死由命。到了近些年,諾德爾菲又成了宇宙聞名的銷金窟,所有的苦難、不易、傷痛、絕望,都化作遊戲背景,暈成諾德爾菲悲傷的底色,成為權貴和富人的遊玩項目。諾德爾菲像一場大型的角色扮演遊戲,隻不過玩家不是諾德爾菲的任何一個蟲族。
此刻,還有多少自天外來的玩家,正饒有興味地旁觀反抗軍内部這出精彩至極的狗咬狗大戲?他們到底知不知道,玩弄他人者,終有被玩弄的一天?失去了和外界的聯系,還以為自己是能在小行星橫行霸道的掌權人,該說是太天真,還是太信賴蟲族帝國的假面呢?
先前諾德爾菲背面的主城一直無法攻破,無論反抗軍為之努力了多少次,都無法觸碰到主城的一磚片瓦,而城内,則嬉笑地看着反抗軍一次次徒勞的進攻。恐怕這一次内城被攻破,也是他們以為的遊戲體驗吧。
無論是一開始被圈養的四方,還是自東劫降臨的所謂神使和神谕,包括路邊聽見的所謂終極系統,都能證明約和頌的猜想,在這些人/蟲族/生物眼裡,漫長的生命簡單得像一場遊戲,而他者的生命與苦難,也隻是前者遊玩途中用以增添趣味的環節。
約和頌不禁想起從一開始,就在他所不知情的情況下,将鏡頭對準他,消費他的蟲族帝國,将他的生命随意對待的帝國上将,被蒙蔽而埋怨、憤恨乃至詛咒他不該降世的蟲族,一個生命的消逝如此輕易又理所當然,而活下來,卻要付出千百倍乃至萬倍的代價。
他不屑于讓這些傲慢的權貴低頭,不是很喜歡遊戲人間嗎?那,如果有朝一日,撤掉他們的保護,将他們置于真空,看看,這些家夥,還能笑出聲嗎?
他有預感,這個分身洛恐怕早早就謀劃着恐怖的陰謀,絕不能讓他得逞!他必須做點什麼趕快找到洛,然後制止他的一切行為,在彎弓引箭射天穹的時候,他那雙眼看見的不止是被黑線蛛網遍布的天空,還有自城外源源不斷的力量傳入血瘤,那些到底是什麼東西,和反抗軍有什麼關系,他想他恐怕得弄得清清楚楚。
眼前,反抗軍内部撕開僞裝将一切紛争擺上台面,于天,想起先前看到的這個名字,約和頌心想,或許這就是指引。
約和頌将精神力鍊接在于天身上,悄悄傳話:于天,無名出了點小問題,拜托你幫我拖一會,作為交換,我會幫你一把。
于天面不改色,心裡還是被吓了一跳:謝謝你的好意,但我本就想要感謝你為于小天做的那些,就當是我的回報吧。
雖然不知道姬如翡想要做什麼,但她覺得,一個肯出手幫孩子和不知善惡的路人治愈的蟲族,起碼心腸不會太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