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了,關于寄生絲的事情,我心裡有數。對了,和伊爾森達成交易的幾個俘虜,現在在哪裡,給我關好了,我等會有時間,要好好問問他們。”約和頌接過資料,沒有第一時間打開,而是靜默了片刻,站起身來,走到窗前,于天知道他大概想要說些什麼。
窗外的荒涼景色遠不如奇特的天象,但是再瑰麗的景觀,看個幾十年、幾百年,也會膩的。“于天,你說你早就猜出我是她的後裔了。”
“嗯。”
此後便是漫長到于天都無法感知到時間流逝的沉默,仿佛過了很久很久,久到于小天都變成了于天,約和頌開口了,有些忐忑,聲音沙啞:“我和她長得很像嗎?”
于天楞了一瞬,“像,怎麼會不像,這件事你比我更清楚。你們身上流淌着同源的血液,你繼承了她的姓名,她的使命,她的期望,我想,這個世界沒有人會比你更像你的母親。”
“一開始我還有些懷疑,這些年不乏打着姬賦光名号的蟲族搞破壞,我的先祖曾作為她的親衛隊成員之一,自然知道她具體模樣,但是我看見的她,已經是枯黃的舊照片上的樣子了,比起外貌,你們給我的感覺是最相似的。”
“當年我的先祖将族群分裂出來,費勁千辛萬苦将我們的命保住了,但分開的族群卻也徹底和先祖分離了,先祖不知去向,被當地族群排斥的我們隻好抱團隐居在北禍,如此過了百年,才讓我走到了今天。還好我當時想着能拉一個進反抗軍就是一個,不然我祖宗都要托夢狠揍我了。”于天現在還在慶幸她當初頭腦一熱就把約和頌撿回來了,不然哪來的重見天日的機會?或許她會等到,但未來,誰說得準,哪怕隻是想簡單過好日子,但在這混亂無序的諾德爾菲,沒有蟲族能夠得到幸福。
“……我知道了,謝謝你的告知,于天,今天發生太多事情了,先去休息一下吧。”
“行,要是還想知道得具體一些,就派蟲族傳喚我吧,能在新王面前表現的機會,我可不會讓給我的同僚的。”
約和頌笑着點點頭,于天關上門之前,又看了眼仿佛化作石像僵在窗邊的約和頌,欲言又止,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不知道約和頌受到了什麼刺激,明明先前都還好好的,可現在,整個人像是已經碎掉又勉強把自己拼好的玻璃渣,周身籠罩着令人窒息的死寂和悲哀。
“出來吧,朔月,已經沒人了。”話音剛落,一道身影劃開虛空出現在約和頌面前,比起先前的溫情,此刻雙方之間的氛圍遠遠稱不上友好,朔月冷着臉,“是我小看你了,若不是你自爆,我還真不知道,你就是我曾參加過葬禮的蟲母,已死之人,何必再出現?”
“蟲母約和頌·菲尼克斯,早已故去的先王,卻偏偏改頭換貌出現在了這裡。我聽說過你,以一己之力掀起蟲族帝國暴動,生前攪動風雲,死後也不得安生的昏君,無能之輩。先前所謂的讓諾德爾菲再次偉大,恐怕也隻是你攫取權柄的話術吧?你可知,因為你的橫插一腳,蟲族帝國内部已經如火藥桶般燥烈,隻差一縷火星,就能徹底引爆,這一次,戰争恐怕不會僅止于蟲族帝國,這是一場足以波及所有生物的戰火。”本就無焦距的雙眼此刻如同沸騰的熔金,曾掌握在約和頌手中瑰麗罕有的溫暖,化作了刺向約和頌的尖刀,朔月橫眉怒目,空中悄無聲息飄落暗藏殺機的花瓣。
“放棄無畏的掙紮吧,就像鮮花凋零,我保證你感受不到半分痛苦,我殺過這麼多人,隻有你能躺在花中安眠。”他的周身彙聚起淩冽的寒風,這一次,約和頌看清了,先前暗香湧動的鮮花,是朔月寒冰狀的精神力具象化,見血封喉的殺器。
“所以呢,你現在出現是為了殺我?”
“你沒資格置喙我的選擇,你以為你是誰?你是正義、公道、仁義的代表?好啊,正義之劍,告訴我!為了你所謂的和平,虛假的甚至不可能發生的幻象,就該犧牲掉諾德爾菲的命運嗎?愚蠢至極!”約和頌堪稱暴怒,劍刃瞬間染上了鮮血,戰争一觸即發,“殺了我,你以為就能這麼簡單地結束這一切?那我告訴你,我從來都不會屈服所謂的命運,哪怕是你,也休想改變我的決定,來吧,不是說要制止所謂的紛争嗎?讓我看看你的決心!”
在朔月冰冷的眼神裡,仿佛前塵種種盡數散去,約和頌說不出此時是什麼心情,甚至來不及悲傷。大腦飛速轉動,還好先前覺得保險就讓宮羿單獨将世界樹交還了,那一滴生命之源依舊被他的精神力包裹着,沒有被貪吃的世界樹嗷嗚一口吞掉,打個持久戰是沒問題的,現在決不能露怯,不能是在朔月面前,還是反抗軍面前。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的過去?”約和頌倏地擡眸看了他一眼,掀起唇角有些許懷念地歎道:“在過去,你和我,可是共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