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徑深呼吸,萬般心情隻彙聚于一句:“請母親節哀。”
聲音極輕。
“一句節哀就了事?”虞以松冷笑,竹綠眸子冰冷不帶溫度,雙手交疊放在胸前。
“您……不會是對夏晗産生了不該有的感情吧?”
千山眸光微顫,巨人面無表情,可細看之下,面部肌肉偶爾抽動,像是被說中了才會有的表現。
萬徑瞬間松卻一口氣。
母親尚未發現夏晗是妻子。
可沒能輕松多時,又因着得知虞以松對夏晗動情而感到心澀和不甘,憑什麼費君和夏晗都能得到母親獨一份的感情。
留宿費君那處,宮中流言亂傳母親還為此懲罰守衛,衆人隻是不敢再于母親面前提起,私下早傳了許多版本。
夏晗死了也有母親惦記着。
她當初就不該放任夏晗活着……
萬徑眉眼淩厲,卻很快意識到這不是自己此時該有的表情,淩厲漸壓眸底。
巨人沒有回答,可表情出賣了自己,萬徑心中已經幫對方填好答案——母親确實對女兒夏晗産生了背德之情。
“違規外調宮殿外衛以及違規使用相關武器,你這議會長的職位也該做到頭了。”虞以松淡聲提醒對方。
“母親,千山的一言一行并非都來自我的授權。”
“這話你自己信嗎?夏晗去世的你如何得知?不覺得自己前言不搭後語嗎?”
“千山求我保住她的職位,已向我叙盡一切。母親既然主張是我謀害夏晗,那便請母親舉證。”
萬徑斬釘截鐵,似乎斷定虞以松手上必然沒有證據。
而虞以松也确實沒有實證。
救回阿晗後,她從妻子口中得知了一些訊息,她利用權限查過陸安的隐式裝甲車使用申請記錄、宮殿外衛的調派記錄、那夜京都的道路監控、以及京闌會所的内部監控。
通通沒查出相應的證據,所有應存的記錄仿佛憑空消失了一般。
看來議會長确實能隻手遮天。
虞以松眉眼隐忍,竹綠眸子與萬徑對視,寒風刮在面龐,萬徑肌膚被割得生疼,一如這段逐漸裂開鴻溝的母女關系。
夏晗死後,宮殿輝煌壯麗依舊,她和千山的崗位依舊,萬事萬物依舊,唯有她和虞以松的關系不再依舊,漸行漸遠。
萬徑眉心微顫。
她們知曉,彼此之間都在試探對方的深淺,都想得到自己心中想要的答案。
虞以松最想要的或許是她主動交代,而萬徑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這場談話便不必繼續進行,過猶不及。
她辭别母親,獨自前往地牢。
地牢幽暗,鏽味濃重,萬徑緊鎖着眉。
入眼是被綁在十字架上衣着單薄的千山,小孩嗓音低沉發啞,好似在忍受着極大的痛苦。
“小媽……”
萬徑拎起鞭子,二話不說鞭尾徑直打在千山身上,一道新的血痕驟然浮現在白衣上,新血覆舊血,鮮紅色澤漸漸變深,萬眸眼眸晦暗。
發力又是一鞭,溫熱的血濺到萬徑臉上。
千山發出痛苦的嗚咽聲,雙眸通紅,她咬牙咽下即将逸出的嘶鳴聲音,幹裂的唇瓣翕合。
“疼嗎?”
萬徑單手拎着鞭子,另一手輕輕撫摸對方的臉,神情捉摸不透。
千山搖頭。
“擦,擦……”
她想讓萬徑擦擦那張漂亮臉蛋上被濺的血滴。
雪白光滑的面頰沾上她血液,妖冶美感讓千山瞬間頓住呼吸,鞭疼好似暫時被消減,她眼眶陡然泛酸。
可是小媽誤會了她的意思,滾熱的指腹寸寸掃過她面龐,慢慢給她擦拭血迹,千山眼眶的淚水倏地掉落,砸落蔥指,和着血液染紅了白皙指尖。
啪——
萬徑緊咬下唇,再度狠狠揮鞭。
“母親是如何能這般及時趕到宅院的!?”
“我……不知道。”千山喉骨艱難滾動,看着眼前身形挺立、就連打她也冷着眉眼沒有任何多餘神情的萬徑,她心尖顫動,可也委屈萬分。
“庭院門口你分明有阻攔母親的機會,為何還是造就了這般結果!?非要一把猛火燒掉庭院鬧得人盡皆知!?千山,是我的話不管用了嗎!?”
“對,不起,管用,我聽小媽的……”
長鞭不給受罰之人絲毫的喘息時機,接連打落,摩擦着空氣發出咻咻聲響,每一下,都伴随着萬徑冰冷的問話。
“你可知一百位守衛的姓名要如何瞞天過海!?”
“對不起,讓,讓您難辦……”千山青筋突起。
“你可知母親名聲受損讓神洲衆人大跌眼鏡!?”
陸君名聲與實權元首的名聲緊密相連。
“小,小媽,真的很對不起,是,是我處理事情不當,下次不會了……”
萬徑一言更重一言,鞭聲簌簌響。
“你可知自己造成了挽不回的天大麻煩!?你可知我迫不得已要向陸議會說明母親是因為受了罰才夜奔京都!?可知母親因此受盡陸議會的苛責與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