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請母親早點歇息,明日不要再行拖延之事。”
不遠處傳來費雲故意用力踩踏地面發出的震響,薛冰置若罔聞,語氣平平,又乜了眼站在巨人陰影下冷目與她相對的萬徑。
“母親因昨日被懲罰而心生不忿,徹夜狂奔于京都街道,您身強力壯中氣十足,我們作為女兒自然是樂見其成的。”
“可您這一舉動不免對京都民衆造成了些負面影響,幸好輿論一邊倒支持您,還請母親大人下次不要這麼随心所欲,長時間奔跑也會對身體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害。”
萬徑搭腔:“請母親以身體為重。”
薛冰微微眯着眼:“倘若母親下次再犯,懲罰可就不僅僅是補上未完成的工作量這麼簡單了。”
薛冰和萬徑一唱一和,虞以松卻沒被唬得一愣一愣,腦海相當清醒。
萬徑慣來不在她面前說重話,薛冰許是知曉這點,才會不辭辛苦跟着萬徑上山,特地警告她一番。
饒是巨人知道女兒們工作艱難,尤其近些年一陸追趕,她們壓力更大,言語重些也能理解,可虞以松心尖還是抑制不住地有幾分難受。
為此她很是消沉了幾天,提不起精神,在迷迷糊糊找不到自己的狀态中勉強完成工作指标。
這些日子新孩兒的質保都過關,可虞以松總感覺缺了些什麼。
缺了些什麼呢?
目光投向妻子,竹綠眸子微亮。
“阿晗,你看這些孩子是不是都缺了什麼?”
夏晗正忙着給下屬交代工作,下一秒視線晃動,和小狐一起被虞以松帶到嬰兒編号床前,巨人小心翼翼地将她從鎖骨間拿下,放到嗷嗷大哭的嬰兒面前。
小狐歪頭:“叽?”
妻子摸着小狐,目光仔細打量嬰兒,不多時便擡起眸向虞以松确認道:“大人,什麼都沒缺。”
沒缺嗎?
虞以松不解。
費雲将虞以松的變化看在眼裡,心中鈍鈍地疼,可又生着悶氣,不願搭理對方。
她每天定時上山頂工作,到點兒便下班離開,期間,工作坊除了造化筆劃過骨血的聲音和嬰兒啼哭聲以外,别無聲響。
今日依舊帶上門就走。
虞以松盯着門,眸底多了幾分無奈,對夏晗控訴:“費雲怎能生那麼長的氣?”
“那得問問大人自己,是不是得罪了費君?”
阿晗慵懶地躺在她頸窩,鏡中可見,狹長的狐狸眼迷瞪,像是昏昏欲睡,虞以松唇角揚起細微弧度,指尖刮了刮美人翹挺的鼻尖。
巨人笑容清淺,溫潤如剔透的白玉,簡單明亮,夏晗微怔,心跳緩緩加速。
這是虞以松這些天來唯一的笑容。
那麼之前為何不笑?是因着和費雲吵架了嗎?
夏晗心中霎時就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醋意,酸水彌漫心尖。
她輕輕歎氣。
虞以松當年捏她不知下了什麼猛藥,害她聞到那人的氣息就喜歡,接收到對方不多的眼淚便被催生出無盡情.欲,她還幾次三番為了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心生醋意酸水蔓延。
好煩。
憑什麼虞以松捏了她她就得當虞以松的妻子。
虞以松是塑造了她不錯,可她又不喜歡虞以松,和虞以松隻能止步于此,她有自己的人生,不可能被虞君妻子這層枷鎖束縛。
她隻待哪天救出妹妹,遠走高飛不必再受這種種困擾。
青年時期受困一陸不得外出,夏晗往後要走遍神洲,閱覽大地,如她遲日集團的飛機一般自由廣闊翺翔。
離開時還得帶上懷裡這隻小狐。
“你看看。”
巨人一句話打斷夏晗的思緒,她垂眸看向巨人日記封皮。
虞以松翻開日記,她記錄了那天在工作坊門前争吵的所有内容,包括萬徑和薛冰的說話也一字不落。
……
夏晗看完,示意虞以松放好日記本,沉吟許久後問:“大人捏孩子時是什麼心情?”
“總體和以前大差不差,專注時沒什麼心情的,會期待孩子,但最近有些煩躁。”虞以松若有所思,“你是說,孩子們面相也很煩躁?看着像個小犟種?”
夏晗:“……”
“不是。”
思前想後,夏晗決定用隐晦的方式提醒巨人:“大人要不多出去走走?别在房裡悶着,出去散散心。”
十八米的高大個兒非常聽老婆話,依依不舍地與夏晗和小狐短暫告别,獨自一人悶頭悶腦下山。
倘若不是妻子還有工作,虞以松高低也得薅上妻子來陪她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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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隻餘最後幾縷殘光,樹影淺淡,虞以松漫無目的地走着。
蟲鳴鳥叫貓狗奔跑,魚躍溪水尾拍泉石,大自然的脈搏舒緩了她那顆躁動的心。
微微皺着的眉宇漸漸化解開來,就在心情向好之時,一個突如其來的身影打破她心中的甯靜。
“母親留步。”
萬徑身着新款毛呢大衣,胸前别着小巧簡潔的胸針,素來插在兜裡的雙手自然垂落身側,她靜靜站在被砍了的竹林旁,擡眸望向虞以松,目光複雜,交疊着多種情緒。
焦慮、迷茫、不安,還有更多的情緒深埋眼底,叫人瞧不清。
虞以松徑直盯着萬徑,面色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