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發展到自己難以預料的地步,愛瑞兒的眼神暗淡落寞,不安之色顯露于形。
――明明可以毫不費力地将這等無禮之徒賜死的天神安努,卻因他潛藏在心裡不願公開的秘密一再地對冒犯他之人手下留情。
想到自己剛才在神殿對吉爾伽美什的誣蔑之詞,少女隻是覺得可笑至極。若是她早就知道了這樣的事實,又怎可能做出這種自取其辱之事。
不但沒能将敵人置諸死地,反而讓自己陷入威脅之中。她的舉動宛如小蛇尖牙刺入對方的身體卻未能注射毒液那般,這樣的結果太顯而易見了,事後這條小蛇勢必會被對方直擊七寸而死。更何況,對方可是比她更強壯百倍的蟒蛇,恐怕最後連屍骨都會被啃食幹淨吧。
身上已經消失的傷口所帶來的不過是表面的痊愈,疼痛卻如男人帶給她的陰影一樣,那是深埋于骨血裡頭、恐怕即使随着日積月累消散卻仍紮根于記憶深處,難以抹去的痕迹。
“……安努……”
沉浸于思緒的愛瑞兒忽然意識到了什麼,試探性問道:
“您為何要保住我這條無足輕重的性命?”
安努對吉爾伽美什的免罪尚有各種理由,可他對愛瑞兒的袒護卻讓她本人很是意外。
她不像吉爾伽美什那樣被安努寄以重任,也不似太陽神那般深得天神信賴,甚至,她的存在一直被衆神視為[多餘]。[多餘]之物,何來的價值能得到天神的庇護?
所以,這般護短的行為足矣令她萬分吃驚。
面對少女的疑惑,莊嚴的長者并沒有直接作答。
隻見偉岸的身軀突然站起身走近愛瑞兒,而她因天神居高臨下的逼近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
平日裡隻能擡頭瞻仰,受萬神禮拜的天神,此刻卻以微厘的距離站在她的面前。
事實上,除去天神與生俱來的強大威嚴所帶來的壓迫感,這樣的距離也足以讓平日不願與他人接觸的愛瑞兒不舒服。
還未來得及思考,愛瑞兒的左手忽然被近在咫尺的天神牽起。猝不及防的觸碰感讓愛瑞兒心下一驚,本能想要立刻抽手而出,可當她反應過來,在意識到對方的尊貴身份後,即便驚愕于對方的舉動,但她也不敢輕舉妄動去做出反抗對方的行為。
那可是個連動手都不必要,隻要産生【抹殺】的意識便能輕易取下自己性命的男人。
“不必慌張。”
握住少女手的長者簡單的幾個字起到了很好的安慰作用。
“集中精神愛瑞兒,用心感受這股力量的存在,去察覺你的身體是否能夠接受它的滲透。”
力量?
平穩自己的呼吸,尚處于茫然境地的愛瑞兒仍然詫異安努的舉動,不過很快她便感受到了自己身體的異樣。
一股很清澈的力量,如同春季新長出來的嫩芽般的活力,正通過安努的手向她的手心傳遞到她的身體各個角落。而她自己的身體也沒有出現任何的排異反應,幾乎在力量傳遞過來的同時,身體就已經将之接受并同化了。
“這是……”
愛瑞兒疑惑開口的同時,安努卻松開了握緊對方的手。流失了部分力量的天神看上去稍許有些疲倦,轉身離開少女後他重回到他的寶座。
休息沉默了片刻,他才開口緩緩對階下一臉茫然的愛瑞兒解釋道:
“混沌伊始,身為原初神的鹹水神提亞馬特以及淡水神阿普蘇自深淵而來,并誕下了諸神。”
鎏金色的眼眸流露出回憶的色彩,如黃昏遲暮對初為朝陽時的那份朝氣蓬勃的懷念。隻不過,那份懷念中同時也摻雜着一份濃墨重彩的哀傷,這是愛瑞兒從未見到過的,出現在尊貴如天神那般竟也會浮現出來的難以置信的神情。
“後來創世神們與我們之間有了矛盾,阿普蘇死後,提媽亞特的身體被分裂成為天地以及日月星辰,而她的兒子金古之血被用來創造出了人類。人類天生便帶着[敬畏自然,臣服于神統治]的使命生存于這片天地之間,可惜他們現在正在逐漸脫離神明的掌控,這與我們的初心相違背。”
安努如實地道出了衆所周知的真相,可愛瑞兒無法從這番話中去理解對方剛才突兀的舉動。
她沒有選擇在天神稍作停歇的間隙插嘴,而是懷抱疑問耐心地聽對方認真說下去。
“愛瑞兒,我剛才注入你身體中的力量,或許可以嘗試着去創造出新的人類形式出來,雖然我從未做過這種事情。”
……
――是在開玩笑吧,沒錯,這一定是個玩笑。
這是愛瑞兒聽到安努話後的第一反應。
可是很快,當她以驚愕的眼神對上安努沉穩的雙眸後,對方的一臉嚴肅徹底崩塌了她幼稚的想法。
思考了片刻,在真正理解了安努的話并非玩笑話的事實後,愛瑞兒倒是能想到安努做出這種行為的一種可能性。
雖然這個可能性很是荒誕,可是直覺告訴她,這就是真相。
“安努,您把部分力量借給我,是否和您與吉爾伽美什下的挑戰有關?”
試探性的提問得到了對方的默示,愛瑞兒更加笃定了自己想法的正确性,大膽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