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當頭的午後,白雲似乎被焦陽融化般變得稀疏綿薄,無力地浮于天際。這種連空氣中都彌漫着刺鼻汗水味的天氣給人們增添了一份疲憊感,卻深得某位神明的喜愛。
悠閑地枕靠着棗椰樹的軀幹,在烈陽的直射下,深黃肥實的椰棗散發着比平日更加清甜的氣味,悠悠地在空中盤旋彌漫。
――太陽神沙瑪什的午睡時光。
衆神之中,願意經常下界領略[人類生活]順道再難得散漫地躺在草地上睡上一覺的也隻有太陽神了。
借着光打在太陽神臉上的椰棗陰影大面積地驅趕了烈日刺眼的不适,他對此卻有些懊惱,幹脆坐起身早早地結束了午間的休憩。
看着生長繁茂的一排排棗椰樹,滿滿的成就感而帶來的喜悅幾乎就要溢出來一樣,沙瑪什的嘴角帶着如陽光般溫暖的微笑。他并非掌管農牧與豐收的神明,可是這世間萬物的生長與他都有密不可分的聯系。
他愛着這個因太陽的哺育而肥沃的土地,他同樣也愛着在品食谷物間隙中贊美着太陽的人類。雖然如天神所言,人類不安于敬畏自然,甚至膽敢改造并利用自然,這種大膽無禮的行為觸及了神明的底線,可這般有血有肉的人類,因喜悅而禮贊,因思考而感恩,令他打從心底裡想要保護。
沉醉于美索不達米亞生活的甯靜時光,終究還是被一些莫名的東西打破了。
他的意識中劃過一道疾馳閃電狀的光亮,緊接着如玻璃破碎的聲音響起,分貝不響,可對于太陽神而言感受到的卻是近乎震耳欲聾般的崩潰。
――坐落于底爾蒙東北角的,屬于太陽神的神殿。
巍峨如它,看上去并無發生意外,而隻有太陽神才能清晰察覺到,神殿外所布下的如同結界一樣的保護層就在剛才被異物闖入。
簡直難以置信,這樣的事從未發生過!
本想再接着休憩一會兒的沙瑪什站起身,即刻趕往底爾蒙。
能破壞他的結界并大搖大擺在他的神殿随意走動的絕非泛泛之輩,這不是一件可以當做小賊随意闖入自己的神殿然後随意處理的小事。
――—
而當沙瑪什回到底爾蒙的時候,他硬是愣在自己神殿門口。
完全出乎他所料,結界并非被打破,而是被什麼人盡數撤去了。除了他與天神以外,天上天下能做到的不會再有第三人。
懷着愈加疑惑而又謹慎的心情,沙瑪什踏入宮邸便開始四處尋找[始作俑者]。然而當他警戒地打開放置了記叙蘇美爾文明的石闆的房間大門之時,臉上無法掩飾地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他早有預感那人藏身于房内,而令他如此驚訝的,是那人的身份。
也難為太陽神,任誰都無法料到闖入這裡的竟隻是區區一個神靈。
這間房間看似隻不過是太陽神殿内的普通一角,可裡面擺放物品的價值即使用[彌足珍貴]也難以形容。
――雕琢成千百塊的石闆整齊鑲嵌于牆上,淺灰色的表面沒有刻字,每一塊石闆内卻滿滿記載了一段曆史,親啟者隻需觸摸它的表面,那段曆史便能清晰地浮現于其眼前,給人造成一種身臨其境的假象,卻能真真實實地感受其中。
鑲嵌着這些石闆的東面牆中,有一個位置顯得格外突兀。那是――由于石闆的剝離而留下的,牆表面至内立體而又棱角分明的坑。而拿走放置在此原位石闆的,正是倚靠着牆角,此刻手捧石闆略顯疲态的少女,仿佛[閱讀]這段資料也傷了她不少精神。
即便是看到大門被這宮殿的主人打開,愛瑞兒也不過是擡頭随意掃了一眼又裝作滿不在意的樣子低下頭略有所思輕撫石闆。那副從容不迫的樣子,果真看不出一絲做賊心虛的樣子,而她的平靜反倒襯得他太陽神像是入侵者一般。
“這是安努的安排嗎,愛瑞兒?”
“明知故問。”愛瑞兒沒有擡頭以禮視對方。
“除了他以外,有誰能将你的結界盡數撤去?你不是很明白這一點麼,何必問我。”
沙瑪什不假思索地便從門口走進屋内,趁少女不注意以極快的速度将少女手中的石闆奪去。要說這麼做的理由,大概是他實在覺得對方的氣質與知識沾不上邊。
“出于禮貌你也該跟我先解釋一下來這裡的理由吧。”
“安努都沒有跟你解釋的事情為什麼要我來說?”
不滿地冷眼掃過沙瑪什那張略露怨氣的臉,她完全不顧及對方于這神殿是何等尊貴的身份,順勢搶回了石闆。
不打算與對方做過多周旋,而手無意中碰到存在于某處的尖刺物的那一刻,愛瑞兒皺起了眉。
――細小的缺口,但出現在這塊石闆上并不符合邏輯。
帶着這樣的不滿,她忍不住埋怨。
“……哼,怪不得看到了一段不完整的曆史,原來是這石闆本身就有瑕疵的緣故”。
瑕疵……
意識到少女話中潛藏着某種嚴重後果後,沙瑪什瞬間警覺地審視起那塊石闆,在不引人注目的地方,它的确存在着一個細微的缺口。
了解到這塊石闆可能記載的曆史,沙瑪什的眼神變得深邃,他并不追溯這缺口的來源,卻對愛瑞兒反問道:
“你剛才究竟看到了些什麼?”
“一位叫做塔米娅的神靈與人類相愛的故事,十分無聊”。無意中瞥到太陽神嚴肅陰沉下來的臉,愛瑞兒突然饒有興趣地向對方打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