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底氣地說出這句話,愛瑞兒刻意提高了音量來掩飾自己的心虛。
猶豫了片刻,她開始為自己的所為辯解。
“其一,嫁禍于你,并且恩将仇報――我不抵賴我的行為,但請回想起當初你願意包庇我的理由――毫無疑問,你在意我的命運。連命運之球也無法承載我不知何時會背負上的詛咒,這不正是你興趣所在麼?殺了我的話,你的願望就落空了。”
――〔在你生命灼灼燃燒殆盡那天到來之前,就用你那被黑暗吞噬的殘缺靈魂來滿足本王的享樂吧。〕
猶言在耳,憑着神殿上吉爾伽美什對自己所說的這句話,愛瑞兒大膽的揣測起對方的意圖來。對她而言雖是喪病的愛好,可此刻拿出來倒是可以作為自己存活的籌碼。
男人的沉默給了愛瑞兒近乎默許的肯定,她瞥了眼左側打開的木門後面倒地的兩具屍體繼續說道:
“其二,我來到你的城市,不計回報地将被你視為雜種的廢物除去,冒死救了你的子民。即便你不感謝我,也不該殺我,不然會影響作為英雄王――你的王者氣度。”
“還真敢說啊,那麼本王問你――”
一言不發聽着她為自己狡辯的吉爾伽美什突然開了口:
“在本王的武器刺傷你手腕之前,手持利器的你在做什麼?”
一時語塞,思考了片刻,愛瑞兒從容應答:
“自然是切斷綁着少女――你的子民們身上的繩索。”
“有點意思,所以你以為憑着你對這兩名少女的“救命之恩”就能在本王這裡讨幾分薄禮?”
“薄禮就罷了。”
理所應當一般的語氣,明明一開始就打着殺人滅口的主意,在将自己行為反其美化後的愛瑞兒開始與吉爾伽美什讨價還價起來。
“就結果而言,若不是我出手殺了那男人,你的那兩名無辜的子民可能昨晚就喪命了。如果這樣你還要治我的罪,好像有點于理不合。”
“繼續說下去,本王不吝啬聽完你所有的解釋。”
明知她在扯謊,可她的表現卻正合了吉爾伽美什的意。他允許愛瑞兒繼續說下去,他期待這個女孩如何為自己開脫尋找活路。
頓了頓,平靜了湧上心頭的忐忑後,愛瑞兒做出了最後的解釋:
“其三,如你所料,安努他早就看穿我嫁禍你的事實。但非你所想,安努他并未寬恕我,命我來人界,就是他對我降下的責罰。體味塵世之苦,這也是對我的曆練。”
無力且蒼白的解釋,漏洞百出的邏輯。最後這個解釋,愛瑞兒一點把握都沒有。但除了這個解釋,她想不到還有什麼可以順理成章地解釋她無故來人界的行為。
這種話說出來連她自己聽了都抱以半分懷疑,更不要說對此事牽扯到利益的吉爾伽美什了。如果被對方認定自己是他與安努賭約的執行者,一定會被對方作為障礙抹殺。
無言,空氣中彌漫的沉默令愛瑞兒感到恐懼。對方猩紅的眸子盯着她,而從剛才開始就一直醞釀着殺意的視線并沒有減弱,身後的光輝仍是那般璀璨。
――他還是想殺了她。
得出這樣的結論,在具有壓倒式力量的敵人面前愛瑞兒連恐懼,不――連感到恐懼的餘地也沒有。僅靠手中的利器想要抵抗數把可以同時向自己投來的兵器,而且是這麼近的距離,簡直就是以卵擊石、不自量力。
她可以服軟,卻無法向對方俯首稱臣。且先不考慮這種臣服的做法是否能得到英雄王的赦免,與生俱來的驕傲感不容許她向對方下跪。
――這種感覺自她出生後就有了,莫名生成的驕傲,有時候連她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議,說不清也道不明,身體與心靈卻在逐漸成長起來的蠻長歲月裡适應了這份奇異。
察覺到男人悠閑地将右手向後一揮的舉動,愛瑞兒不甘的閉上眼睛。在她閉眼的一瞬,一排金色光暈齊齊的偏轉了角度,數把寶具的矛頭不再是她本人,而是――
伴随着風被切烈開的聲音,數把閃着寒光的寶具向内室飛去。
它們的目标變成了早已被愛瑞兒刺死躺倒在地的男人。他的屍體被數把利器擊穿,濃稠發黑的血液從數不清的傷口中緩緩流出,很快的功夫便流盡了,隻剩下一具幹癟的屍體。
聽到了風的咆哮,身體卻久久未感到被利物刺穿的痛苦。
――自己竟還活着?
暗自竊喜的愛瑞兒遲疑地睜開眼睛,此時無論是光暈的矛頭還是男人的目光都不在她的身上。
從莫名其妙的脅迫中被解放了的愛瑞兒,終于獲得了冷靜思考和整理的時間。循着吉爾伽美什投去的視線,愛瑞兒看到了令她不能理解的一幕。
沉默片刻,心裡斟酌着用詞,她對着身邊的男人小心詢問。
“……這個男人早已是一具屍體,何需你用掉數把寶具去對付?”
“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居然還有功夫管别人的閑事。聰明的話,不是應該先向本王道明你的感恩之心嗎?”
吉爾伽美什沒有看她,一邊輕笑着說出這句話。她就站在他身邊,而他連瞥她一眼的餘地也沒有,因為他所有的視線此刻盡聚集在木門内那具被紮穿了的男人的屍體上。
――溫柔,憐憫
在英雄王吉爾伽美什的眼眸裡,這些形容都是用不上的――至少在此刻,在愛瑞兒的認知裡,這個男人的行為已經到了她根本無法理解的地步。
在吉爾伽美什改變心意面前,他的确是想要殺了她的,渾身散發着肅殺的寒意如同呼吸一樣理所當然。而那個喜怒無常的男人在聽了她算不上服軟的蒼白解釋後竟[任性]地将他的殺意轉移到一具屍體上。
可是愛瑞兒,這個少女并未對男人放過自己行為抱有一絲感激,更多的,還是對眼前男人[故弄玄虛]多此一舉刺殺屍體做法的疑惑以及――
難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