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木屋，遍地雜草，還有一具遍布裂紋, 不怎麼考究的棺材。

蕭澤睜開眼時，他正被五花大綁着。

嘴也被一塊破布堵上。

地上有個戴着破頭巾的半大少年，拿一把鐵鍬，正在努力地挖坑，好像要把他埋進去。

蕭澤：？？？

那半大少年衣衫破舊，漏在袖子外的一雙手卻像是經常拿書的手，修長白皙，手背上有一道傷痕。

他身上隐隐有蕭澤熟悉的波動，但感應半晌，始終不能确定那就是小五。

他眸光掃向長犄角小妖怪，在這個幻境裡，這隻生物隻有他一個人能看見。

不是把他送進小五所在的幻境麼。

小妖怪連忙搖着小翅膀，飛到他身邊，一串靈魂波動傳進蕭澤腦海中：

“他的魂就在這幻境中，經曆着自己曾經經曆的、最恐怖的事，他是丐幫裡一個打雜要飯的小乞丐，我給你安排了個身份，大蕭國的二殿下，一回京就遇到了親哥哥追殺。如今，呃，你正要被活埋。”

就在這時，木屋外傳來一聲喊：“埋好了嗎？”

半大少年的鏟子抖了下，半塊土滑進坑：“埋好了埋好了！我做事您放心！”

他終于轉過身，蕭澤看清了那破舊頭巾下，包裹的一張俊逸青澀的臉。

少年還沒完全張開，包裹在這樣一身破敗的衣衫下，已然是姝色難掩，他看人的時候依然喜歡眼裡帶笑，但蕭澤卻一眼辯識出了他眼底的驚慌。

蕭澤呆呆地看着這樣的他，一時間忘了反應。

他沒見過這樣狼狽的龍蘇，在機械修仙域時，他是被自己捧在掌心的龍蘇殿下，後來去了古武劍道，他也是世人尊崇、開辟了仙道庭的龍蘇尊者。

他不該這樣在寒冷的冬天，穿着單薄的衣衫瑟瑟發抖。

蕭澤突然用力掙了下，卻沒掙脫繩子的束縛，他發覺自己的法力似乎被禁锢了，身上好像中了什麼藥，使不出力氣。

少年睜大眼睛，将手指比在唇間，很小聲地“噓”了一聲，悄聲道：“你醒啦？”

蕭澤點點頭，他想吐出堵住他嘴的布條，少年見狀，立馬把布條往他嘴裡塞了塞。

蕭澤：“……”

少年眨了下眼，“你真好看。”

蕭澤的臉突然燒了起來，他這才注意到自己的服飾。

依舊是黑金袍，陽光透過遍布蜘蛛網的窗棂，在他袍上折射出一道道暗金色的紋路。

其實從前他也這樣穿，走在小五身邊時，卻總覺相形見绌。

少年又眨了眨眼，突然湊到他唇邊，蜻蜓點水般吻了下，嘻嘻笑道：“喜歡男人嗎？”

蕭澤整個人都快燒着了，這輩子都沒想過會被小五輕薄。

但他雙手被束着，法力也被禁，什麼都做不出來。

門外出來一聲喊：“埋完了就走啊！事兒幹得這麼不利索，今天你的飯沒有了！”

蕭澤眼睜睜看着，那少年眼裡的喜愛如潮水般迅速退卻，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沮喪和恐懼，他匆匆離開蕭澤，對門外揚聲道：“弟子這就來，這就來。”

他走到門邊，忍不住又回頭瞧了一眼被綁住的那個金袍青年，隻見那青年的唇微微翕動，比劃出一個口型：你叫什麼？

少年愣了愣，搖了搖頭。

打開門，合門而去。

不是他不想告訴那青年，他叫什麼名字。

他壓根兒就沒有名。

*

軟骨散的藥效過去是在下午，蕭澤一把捏斷了捆在自己身上的繩子。

他絞盡腦汁，在自己所讀的《古武劍道史說》裡搜尋半晌，終于想到了這個幻境可能模拟的哪個地方。

這個朝代叫大蕭，這座城位于癫城之北，又這麼眼熟，基本上可以确定是浥清城。那場戰役後，他被囚在食石獸腹中，龍蘇的魂魄被打散，就在這個小城裡被慢慢重塑。

他被囚禁，種種迹象隻讓他以為是龍蘇做的；恐怕龍蘇被打散魂魄的一瞬，也以為是他龍斬要殺他。

如此挑撥，也不知從中間漁翁得利的是誰。

蕭澤剛拍幹淨身上的土，便聽到門外有碎葉子被菜着的聲音。

他偏身往窗外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