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秋天,正值黃昏,有株長勢旺盛的聖蘭香立在木屋外,一個素白衣袍、但袍上打滿補丁的少年提着一個木盒,被他踩到的聖蘭香葉嘎吱嘎吱響。
大樹伸出一條無形的觸手,輕輕揉了揉樹苗的頭發。
蕭澤雙手抱臂,眯了下眼。
在少年即将進屋前,他一步後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倒在自己方才所躺的位置,幾道繩子快速地纏上他,他又變成了少年離開前,被綁着的形容。
門“嘎吱”一響,少年走了進來。
今日在街頭站了一天,他眼神有點疲憊,拖着疲乏的步子走進了屋。
臉上尚有故意抹上去的灰塵,唯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面,依稀地清澈溫柔。
但丐幫弟子都不太喜歡和他相處。
這少年身體羸弱,身上卻有點兒怪力亂神的意味,每逢有人欺負他,第二天必會倒黴,更有甚者,說看到越小五身上很香,睡覺時,身上籠着一層淡淡的金光。
他生得美貌羸弱,簡直不像個乞兒,很多次,都被大戶子弟看上了,想将他帶回家當娈童養,但這少年身上的怪異卻讓人望而卻步。
後來他又常以灰掩面,京都城亂,人多,很快,這個小乞丐便被纨绔們忘了。
“好啊……”蕭澤聽罷小妖怪的講述,眼底突然有些發紅。
為什麼會這樣。
他被關進食石獸腹中後,明明安排了泰淩風做小五的師尊,引他入仙途。
可他為什麼會在這個地方做乞丐,這麼任人欺侮!
少年将幹冷的饅頭從食盒裡拿出來,擡眸一看,卻突然發現那個好看的人眼眶紅了,低垂着眼睛。
不會是被綁了半天就是哭了吧?
他瞧這個人錦衣玉袍的,抗壓能力看着也挺強的,不像是被晾半天就哭的人啊?
“你幹嘛哭啊,我不是給你送吃的來了嗎?”少年手忙腳亂,他從懷裡拿了塊洗得很幹淨的帕子,給他擦了擦臉。
“那你解開綁住我的繩子。”蕭澤說。
“不解,”少年鼓起腮幫子,“你跑了怎麼辦?”
蕭澤稍稍鎮定了下心思,暫且将那些憤怒的心情放一邊,輕輕笑道,“那你打算就這麼一直綁着我?”
少年糾結地掰了掰手指頭:“這樣,我每天給你送點飯來,我沒有多少銀子,但這些饅頭都是細面磨出來的!很好吃的……”
最後四個字,那少年的聲音便低,與此同時,肚子“咕”了一聲。
蕭澤說:“吃晚餐了麼?”
少年道:“吃過了,這些都是給你的。”
蕭澤眸光微微一眯,沒有揭穿他,他依舊故作這般被綁住的神色,“我是神仙,不吃人間食。你吃吧。”
瞧他這般黑金衣袍,金縷腰挂的模樣,從前應該是嬌生慣養的公子,少年呆呆地想。
他隻覺得這個人很喜歡,怎麼看怎麼好看,便想偷偷養了這個人,但沒想過一點,他可能養不起這個嬌生慣養的公子。
更況且這麼一間破敗的小屋,怎麼可能一直關住一個人?
他嫌這些饅頭不好吃。
吃慣了珍馐美味的貴公子,怎麼會看得上這樣幹冷的饅頭。
小五突然心裡很難過。
蕭澤看着他的神情,暗道不好。
龍蘇從前被蕭澤養得很好,從來沒有這般敏感脆弱的情況,蕭澤想過這種環境生長的小五,可能會很敏感,卻沒想到一句話,這個少年的眼底直接紅了,止不住心酸和難過從他眼底翻湧上來。
蕭澤:“小-小五!你聽我——”
“哐當”一聲,那少年豁然立起,神情卻是平靜冷淡的:
“晚上我買人将你送走,我會仙法,你若敢回來報複我,我便使仙法殺了你。”
言罷,他一句話都沒聽,拿起一個饅頭堵住了蕭澤的嘴。
“砰”得一聲關上門。
蕭澤:“……”
這陰晴不定的程度,比龍蘇後期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一口咬碎了嘴裡的饅頭,然後掐斷了綁住他的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