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澤撐起膝蓋,手掌微擡,“咵”得一聲響,窗子被打開了半面。
聖蘭香的味道散得還是不夠快。
蕭澤捏了下眉心,掐斷了腳腕上纖細精巧的銀鍊,便掀袍起了身。
那麼小一個人,腦袋看着也不太聰明,放他一人出去總歸不太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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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早去哪兒了?”大長老随口一問,他腰間挂了十個破破爛爛的布袋。
丐幫并沒有幫主,十袋長老是他們這兒最大的官,然後往下依次排,是九袋、八袋、七袋……袋子越多,在丐幫裡的地位越高,一個剛入幫的小弟子若是十歲,若他平日沒什麼機會立功,到死去頂多是個五袋弟子。
“去偷東西吃了。”越小五低垂着眼。
大長老沒在意他的回答,盯着那雙單純漂亮的眼睛:“上次,我讓你埋的那個人,你果真埋了嗎?”
“埋了,長老,屍體還在屋子裡,您可以去瞧瞧。”越小五說。
“算了,諒你也不敢騙我。”十袋長老說,又突然問,“你可認識仙道庭的人?”
越小五茫然道:“弟子并不知道什麼仙道庭。”
“也是,仙道庭要找的人,怎麼可能是你這個傻子。”十袋長老揮了揮手,他也不想再問了。
越小五低着頭,慢慢退了出去。
十袋長老陷入沉思。
這幾天,他那未仙道庭的故交,突然托他找人,問大蕭國有沒有一個沒有心髒、身上散發聖蘭香味道的少年。
那位故交說,仙道庭要找的那位少年,生得聰明穎悟、俊美無雙,舉手投足間皆是潇灑意氣,是個神仙中人。
若能找到人,給他丐幫上品仙石礦一座,十個仙道庭弟子名額。
那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聖蘭香、沒有心髒,這兩樣,随便哪個都是要人命的元素啊!
聖蘭香會令人狂喜而死;
沒有心髒的修行者,時日一久,會異化成觸手怪,那尊危險的佛,會混迹在他丐幫的轄區内?
十袋長老皺了皺鼻子,突然又想到了越小五走進來時,帶來的一陣詭異的香氣。
他沒有在任何地方,任何花卉上聞到過如此誘人淪陷的味道。
但他很快就忘記了這件事,因為京城來的鴿子撲淩淩落在了窗邊。
十袋長老搓開紅丸、展開裡面的紙條一看:
“怎麼辦事的,一個七皇子都弄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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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長老的目光陰沉如水,望着越小五:“你确定,你真将人埋了?”
“埋了的。”越小五說。
“老七。”他望向迎面朝屋中走來的七長老,說道,“你去那木屋裡看看,坑裡有沒有死人。”
越小五低着腦袋,餘光中瞥見,一個腿影朝他踹來。
他瑟縮了下,低垂着頭。
避不開的,大長老也會仙法,比他要強些,他死死捂住了自己會修煉這件事,隻這麼不躲不避,低垂着頭任他踢。
但那意想中的拳腳,并沒有落在他身上。
一個熟悉的味道從身旁襲來,那人笑道:“大哥,幹嘛還這麼大戾氣,老欺負小孩子。”
大長老皺眉道:“你從哪兒惹了這麼一身香?”
“七長老”趁大長老不注意,在那少年擡眸看時,若無其事地變成自己的本來面貌,又立馬變了回去。
越小五:“……”
蕭澤淡定道:“不小心沾的,你交給我的事有些棘手。”
他頓了下,伸手一勾,将那瑟縮着的少年勾到自己身邊:“上次埋人的是你,對不對?領我去瞧瞧那死人到底在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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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怕他。”
越小五低着頭,不說話。
“他踢過你,對麼?”蕭澤又道。
少年低頭沉思着:“七長老不見了……他們可能會……會……”
他神情有些惶恐,似乎在絞盡腦汁地想,要怎麼做,才能保護自己撿來的人類。
他對付不了那麼多人的,他的法術連一個大長老都對付不了
蕭澤輕輕撫着他眼下的皮膚,說道:“他們傷不了我的,再來十個大長老都不是我的對手……方才你能以聖蘭香迷暈我,隻是我願意讓你打敗,明白麼?”
那少年顯然不明白他後半句話,但他聽清楚了蕭澤能對付得了大長老。
蕭澤的手按在他領口,輕輕道:“讓我看看,行麼,他踢你,你身上有落下的傷痕。”
蕭澤的眸光裡有種令人信任的成分,正如越小五頭一次見他,就飛快地确定,自己一定要救他,一定要将他帶走那麼笃定。
于是少年慢慢點了點頭,低垂下眼睛。
半晌,他的衣袍被解開了。
他很瘦。
由于常年饑餓,他的皮膚泛着病态的白皙,肋骨從他瘦削的身體突出來,似乎因為寒冷的刺激,他的身子不自主地瑟縮了下。
蕭澤伸手揮下一道暖氣。
任何一點痕迹,在他白皙的皮膚上都很明顯,更遑論那麼明顯的、一道道的踢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