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浪隻露出半張側臉,眼中不知名的情緒浮動,如掩藏在冰面下明滅的火種。
胸中有不知名的情緒鼓脹,喉中也像塞了沾濕水的棉花,哽住無法發聲,這本該是林杦煙曾經想要的東西,現在無端生出無法言說的澀意,有東西失控了。
沉默蔓延,靳浪轉過臉來,眼中的火苗已經消失,挂上林杦煙熟悉的肆意笑顔,端得一副年輕人特有的朝陽似的模樣,“敢問尊者,我等何故來此。”
扶搖尊者輕笑,“自然是因你身陷囹圄,不得不求我一助。”
靳浪眉頭微挑,并不深究,“便先謝過尊者。”
“不必客氣,你我關系親比子侄,若非你已拜師,此刻必讓你再拜我一拜。”扶搖尊者瞥向林杦煙,“可惜已被人搶先。”
靳浪聞言哂笑,“他可不在意這些。”
林杦煙并不理會他陰陽怪氣,“尊者是本門祖師,靳浪早在尊者門下。”
“你倒是很會說話。”扶搖尊者笑道,“兩位今日在寒廬暫且歇息,明日便同我下山可好。”
“全聽前輩的。”林杦煙道。
寒廬果真是寒廬,遮頂的草棚都漏了窟窿,僅兩間院子,一間是扶搖尊者休息的卧房,一間是書院日常授課的課室,自然不能跟祖師爺搶卧房,林杦煙隻能同靳浪窩在課室。
課室久無人使用,灰塵蛛網叢生,林杦煙少爺病犯實在躺不下去,獨自收拾了一張桌案打坐,靳浪倒是頗自在,自拼了兩張書桌躺下,長腿蜷起,不一會兒就沒了聲息。
打坐也靜不下心,林杦煙雙目雖閉着,腦海裡卻還想着事,南山書院此時遭逢大難,失去大半戰力,外界之人隻怕也已摸清靳浪身份,說不定也造出了定位法寶,此時靳浪到了萬萬年前,離了書院,于書院也是好事一樁,有東皇鐘在,可保書院無憂,于靳浪,萬萬年前沒有修者觊觎,更是好事。
扶搖尊者說助他一言并非虛詞,隻是不知何時才能回去,而回去,又該如何……
思緒亂飄,突然懷中鑽進溫熱一物,帶着點清淺的血腥味,林杦煙幾乎都要習慣了,靳浪身上總帶着這種氣味,并不難聞。聞得多了,甚至能分辨出靳浪的血和别人的血微妙的不同,靳浪的血要更香些。
“我以為你要恨透我了。”林杦煙伸手摟住竭力把身體塞進自己懷中的人。
靳浪身量矮他幾寸,卻也不至于真能蜷進他懷裡,蛄湧片刻後總算調整了個正面擁着,雙手攬住林杦煙脖頸,雙腿自然從林杦煙腰後垂下的姿勢,自覺還算舒服。
“你也知道你可恨。”
林杦煙一手揉了兩把他後腦勺,唇邊挂上了點不易察覺的笑意,“靳浪,你什麼時候也這麼天真了。”
“哼,得虧拜你為師的時候已經八百歲不是八歲,否則還不被你這黑心的底褲都騙沒了。”靳浪尖尖的下巴抵在林杦煙肩窩,聲音輕飄飄的貼着耳根。
“我可從未騙你。”林杦煙被他這哀怨的語氣逗得笑出了聲。
“是,光風霁月小南山想要什麼從來直截了當,是我癡心妄想,會錯了意。”
“跟你雙修不是為了渡劫。”林杦煙歎一口氣,“你總不信我。”
靳浪從他懷裡直起腰來,眼中并無半點睡意,又露出之前那個明滅如火的眼神,“我信你。”他咽下喉中剩下半句話,就像咽下幾枚棱角分明的石塊,我隻恨沒騙過自己,輕易動了心,失了智。
“師尊,喜歡我嗎?”咽下的話須得别的補充,翻腸刮肚搜出幾個字,尖銳筆畫張揚的劃過聲道,隐約刮出鐵鏽的腥味。
林杦煙久久看着他的眼睛,那雙眼睛中的火焰并不因他的遲疑而出現半點波動,自顧自燒着,實在漂亮,“喜歡的。”他終于承認。
靳浪哼笑,“不夠的,師尊。”
那火陡然灼熱起來,燒得皮膚都有些發燙,林杦煙撫摸着他的眼睛,就像撫摸着永不熄滅的熾火,“你想要什麼,總得自己拿。”
靳浪主動将火塞入林杦煙口中,勾纏着燃得更旺,拼命掠奪糾纏,就像要融到一處,好一會兒才喘息着停下。軟綿綿地繼續把自己挂在林杦煙身上,“冷,師尊既然對我另有所圖,那就幫我取取暖吧。”
靳浪本沒準備真的睡,就是氣不過,非要擾着林杦煙不讓他安心修煉,卻不成想還真一覺睡到大天亮,醒來還窩在人懷裡,手腳都是軟的,猛地從林杦煙腿上跳下來,四處張望沒見着扶搖尊者才算放下心來。
林杦煙懷裡一空,“你睡得還好?”
靳浪摸摸鼻子,自覺有些尴尬,“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