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窈屏息一瞬,終于開口:“賀郁川,你——”
不等她說完,随之而來的涼水,濕透了她的半邊校服。
溫窈低呼一聲。
賀郁川不好意思笑笑,眼中卻全無歉意,“你沒事吧,溫窈?杯子沒對準出水口,不小心呲到你身上了。”
趙展也在身後應和道:“太不好意思了溫同學,不過,你最好還是去換件衣服吧。現在,的确是有些……”
話中意有所指,溫窈低頭一看,濕漉漉的白色校服貼在身上,裡面胸衣輪廓若隐若現。
溫窈臉色漲紅,一時呆愣在原地,又憤怒又無助。
她沒有另一件校服上衣可以換,就算天氣熱,那這濕了半邊的校服也不會立刻變幹。并且,她今天也沒帶長袖校服外套。
溫窈皺着眉頭,正準備就這樣轉身離開,一件校服外套就猝不及然地蓋在了自己身上。
接着,沉澈的嗓音在溫窈頭頂響起,似一汪冷泉墜落在她耳側,打得她耳朵一個激靈。
是他?
“貴校就是這麼宣傳校訓的?厚德?”男生散漫笑笑,“我怕某些人擔不起。”
趙展想出聲反駁,被賀郁川伸手打斷。
賀郁川看了眼男生,突然笑道:“你就是北淮辯論隊的吧?”
見男生并不回應,他也不覺得自讨沒趣,接着說道:“聽說北淮辯論隊有個辯手實力不菲,我倒想同他較量一下。看看他是有真才實學,還是虛有其表。”
男生擰眉輕啧一聲,隻留下一句“那就賽場見”,便帶着溫窈離開了。
不知何時,手裡的保溫杯已經被他接過。溫窈披着男生的校服外套,淡淡的薄荷柑橘香籠罩在她鼻尖。
很好聞,也莫名的心安。
“那個…剛才謝謝你。”溫窈手指不自覺攥緊衣角。
“沒事。”
兩人再度無言,直到走近會客室門口,男生正準備推門進去時,溫窈不知哪來的勇氣,忽然叫住他:“欸?”
男生聽見聲音駐足,轉頭看向她,“怎麼了?”
“可以問一下你的名字嗎?”溫窈猶豫着開口。
他道:“陳翊南,耳東陳,立羽翊,南方的南。”
陳翊南,溫窈在心中默念一句。
随後,她微微仰頭,露出一個笑,“陳翊南,祝你比賽順利。”
真心的。
由衷的希望,你可以赢。
陳翊南垂眸,唇角牽起,“謝謝。”
等到人進去有一會了,溫窈還直直站在門口。周澄回來後,看到的就是這個場景。
“窈兒,你站那幹嘛呢?”看到溫窈身上多了件外套,她疑惑問:“欸?你身上的校服是……”
不想被周澄發現,溫窈急忙拉着她坐下轉移話題,“橙子,我剛才遇到賀郁川和趙展了。”
周澄一驚,“什麼?!他們沒找你事吧?”
溫窈搖搖頭,接着問:“賀郁川也參加這次辯論?”
“哦對,你不關注這個,可能不知道。賀郁川是咱們鳴溪辯論隊的一員,不過具體幾辯,我就不太清楚了。”說完,周澄鄙夷地撇嘴,“這麼死裝一男的,真不知道老師怎麼選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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辯論賽開始時間在下午兩點半,用過午飯後,兩人在教室稍作休息。溫窈的校服已經半幹,她便脫下外套小心放進了桌洞。
她打算洗幹淨後再還給他,來不及的話,那就找機會要個聯系方式給他郵回去。畢竟她穿過,直接歸還的話,倒底是不太禮貌。
辯論賽很快就開始了,由于幫學長做事,兩人偷偷摸摸進場時,比賽已經進行到了自由辯論階段。
溫窈看了眼大屏,本次辯題是人性本善還是人性本惡。鳴溪辯論隊代表正方人性本善,北淮辯論隊代表反方人性本惡。
她視線越過人群,一眼落到白襯衫男生身上。
桌牌上寫着:反方四辯,陳翊南。
随着主持人話落,自由辯論開始。
……
台上争辯的急,而作為正方四辯的賀郁川,好幾次發言,都被陳翊南思路清晰地打了回去。
賀郁川:“我倒想請問對方辯友,在人性本惡下,我們為什麼需要法律?為什麼需要懲治制度呢?”
陳翊南笑笑起身:“嗯,這不正好論證了我方觀點。如果人性都是善的,還要法律與規範做什麼?”
賀郁川一噎。
台下,周澄小聲對溫窈說道:“笑死我了,讓賀郁川平日死裝,這次踢到鐵闆了吧。”
溫窈輕點了下頭,看着台上眉眼張揚,正漫不經心轉筆的少年,唇角情不自禁彎起。
自由辯論結束後,很快就是結辯階段。正反方四辯總結各自陳詞,限時三分鐘。
陳翊南起身開口,語氣沉穩,清風徐徐般地拂過每個人的心口。
“首先,對方多次問我們人性怎麼樣?卻始終沒有問人性本怎麼樣?……各位,我方認為人性本惡,這并不是對人類的否定,而是對人性深刻的洞察和反思。我們堅信,在正視人性之惡的同時,也能發現人性之美。并且通過不懈的努力,可以使人類社會變得更加美好。”
“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而我卻要用它來尋找光明。”
“謝謝大家。”
……
掌聲響徹禮堂,宣告着這場精彩的落幕。
周澄問:“你覺得誰能拿到最佳辯手?”
溫窈笑着回:“反方四辯,非他莫屬。”
周澄抻了個懶腰,感慨道:“又帥又有才華,簡直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啊。”
溫窈本想坐在禮堂後面等結果,順便打算散場後去後台找他說明一下校服的事。不成想,突如其來的變故打亂了一切計劃。
“溫窈,老班找你。”班長尋她到禮堂。
溫窈應了聲後,一路小跑到了辦公室。一進門,就收到班主任遞過來的假條,“你媽媽剛才打電話讓你回家,說家裡有事。”
她心中雖有疑惑,但還是收拾好東西回了家,連帶着那件不屬于她的校服,一起裝進了書包。
于是那年芒種,兩人匆匆相遇又别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