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怕追不上,她跑的很快,此刻呼吸亂了套,她輕輕喘氣平複。
溫方林剛替兒子将車門關好,便聽到了身後傳來的一聲呼喚。
他回頭,看見來人驚訝道:“溫窈?”
溫窈隻是站着,并沒有上前。她看到溫方林身旁的女人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偏過頭和溫方林說了幾句話。
溫方林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沒事,就是聊幾句,你先上車。”
女人沒多說什麼,但被關上的車門發出“砰”一聲巨響,暴露了她心中的憤慨。
溫方林朝溫窈這邊走近了幾步,他笑問:“阿窈,你怎麼也在這?”
“别叫我阿窈。”溫窈冷冷道。
兩人之間的氣氛安靜一瞬。
“為什麼不告而别?”她眼底泛起紅意,伸手指了指車,“為什麼要出軌,就因為我是個女孩嗎?”
當年她從學校回到家,溫方林就已經離開了,隻留下屋内的滿地狼藉和正坐在沙發上捂臉痛哭的女人。
陸文慧向來将自己打扮的一絲不苟,嚴肅又整潔。那天卻是頭發散亂,臉上挂滿淚痕。
她記得清楚,那日黃昏,半邊天空火燒般漾滿了似橙似彤的雲霞,霞映落日,暮色溫柔,美的似在夢裡漂浮。
美夢單薄,冷冰冰的話一擊即碎。
陸文慧對她說:“溫窈,你爸出軌不要你了。”
她呆呆地坐在地上,背着還未卸下的書包,直直坐到了夜幕降臨。
窗外,華燈初上,窗内,是她麻木的心。
自此,黃昏晚霞雖美,在她心裡,卻也不過轉瞬即逝。
溫方林搓搓手,解釋着:“不告而别是怕你見到我更傷心。你歲數小,不明白爸爸的難處。我和你媽離婚,不單單隻是一個原因。”
“是怕我傷心還是怕見到我。爸,你心裡應該比我更清楚吧。”溫窈苦笑了聲,“我歲數小?可我已經初二了啊爸,我不是三歲小孩,分不清黑白,辨不明事理。”
“你口口聲聲說難處,你有難處,可這難道就是你可以出軌的借口嗎?”
“因為他嗎?”
可笑的是,車裡的男孩都已經有五六歲的年紀,溫方林與陸文慧在她初二那年離婚,照這樣算的話,豈不是溫方林早在她小學時就已經出軌了?
溫窈自嘲一笑,當初溫方林對她的溫情,如今想來都令她惡心的想吐。
“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你做出的事情,你們輕飄飄的一句離……”說到最後,她哽咽失聲。
一滴淚在溫窈眼角滑落,洇濕了棗紅色地磚。
兩人輕飄飄的離婚,她沒有家了啊。
成年人的任性,憑什麼要讓她來買單?她不過是十三四歲的年紀,明明可以擁有幸福的家庭,明明可以享受美滿的生活。
秉着要為爸媽臉上争光的目的,她努力知足奮進,在學校裡表現優異,年年都是三好學生,成績更是沒有掉出過年級前十。到頭來,也不過是她自導自演罷了。
有誰在意過她啊。
就連如今的重組家庭,她都覺得自己像是個客人。她已經放棄了融入的想法,她純粹将如今的家裡當作了自己單純睡覺的場地。
溫方林從口袋抽出張紙巾,遞了過來。他轉頭看了眼車裡,勸道:“行了,别哭了。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你和你母親現在過得不是還不錯,就不要執着于過去了。”
女人見他望過來,忙和他招手,催促他離開。
他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開口道:“之前的事,爸爸在這裡和你說聲抱歉。這紙巾你拿着擦擦臉,”他将紙巾塞進了溫窈手裡,“我看時間也不早了,我先走了。”
說罷,頭也沒回地開車離開了,隻留下難聞的汽車尾氣在空中飄散。
溫窈哭到脫力,她緩緩蹲下身,淚眼朦胧地望着手裡的紙巾。忽地,她将紙巾團成一團,猛地扔了出去。
皺巴巴的紙巾球,在地上滾了幾圈,滾遠了。
她蹲在陰影裡,捂住臉小聲抽噎。她自認為自己不是一個容易情緒失控的人,但在今天,在今晚,就容她放肆一回。
溫窈直哭到腿都蹲麻了,才慢慢起身。她擦了擦挂在臉頰上的眼淚,風一吹,淚痕便幹了,沒有留下什麼痕迹。看起來,也隻不過是眼眶紅紅的。
不能離開太長時間,要不然虞眠她們會起疑。溫窈站在原地稍緩了緩,頂着腿上殘留的麻意,她彎腰撿起不遠處的紙巾球,将它放進了垃圾桶。
路邊的大燈,在此刻同時亮起。
溫窈嘴角扯出一抹笑容,她朝前走去,剛擡腳便愣住了。
男生正站在路燈下,與她隔着兩個燈柱的距離。黃澄澄的燈光打在他的頭頂,将他發絲暈染成了金黃色。
陳翊南靜靜望着她。
剛被風吹幹的眼角,忽地又落下一行淚。
溫窈啞着嗓音開口:“陳翊南,我想吃葡萄味棒棒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