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妜深對他二哥整個人都嚴重不信任,按照葉淩深犯錯被貶到外地,好不容易擔了差事回京還敢偷貢品的腦回路,葉妜深懷疑他說的“好地方”應該是窯子。
“我不去。”葉妜深翻了個身,擡手擦了擦額頭上驚醒時出的汗。
昨晚是他穿越以來頭一回屁-股着床的躺着睡覺,做了一夜颠三倒四的夢。
不是在下墜就是在天翻地覆的震蕩,整晚他都擔心自己會掉進地裂中去。
隻在快醒來時夢到摘柑橘,還被葉淩深吓醒了。
“去去去。”葉淩深不給他拒絕的機會,強行扳着他坐起來。
葉妜深被折騰的心情奇差:“你能不能客氣一點,我很痛。”
“啊對。”葉淩深嘲笑他:“忘了你挨過闆子,快起來,正好出去吹吹風去去晦氣。”
昨夜心情疲倦,葉妜深脫掉外袍便睡下了,身上還穿着那件換來的舊中衣,宮盛胤要比他高一些,也壯許多。
他罩在寬大的軟綢中,像被輕紗薄幔攏住的剛化成人形的靡麗花妖。
領口偏到一邊露出幾寸膩白的肌膚,葉淩深一言不發的攏了攏他的衣襟,又抓起他的手腕,問他:“你穿的是誰的衣裳?”
葉妜深看見自己手腕處破破爛爛的袖口,遲鈍的想起來昨天的事。
“是宮,五皇子的衣裳。”葉妜深幹脆将衣裳脫下來,“他的衣裳都穿壞了,我覺得他好可憐,所以把我的給他穿了。”
葉淩深一把扳住他肩膀,神情嚴肅的有些可怕:“真的隻是這樣?”
掌心下是剛從被窩裡撈出來熱乎乎的體溫,葉淩深更覺得事情嚴重。
“當然是這樣。”葉妜深沒能掙脫,洩氣的看着他:“那你覺得是什麼?”
“三妜。”葉淩深說給他:“平常男子間給件衣裳換件衣裳無所謂,但你不一樣,你懂嗎?”
葉妜深眼中有不明顯的惱火:“我不懂。”
“好,那二哥告訴你。”葉淩深在他臉上捏了捏:“換小衣是青樓小倌兒和恩客的把戲,興許學堂裡也有人玩笑換衣裳穿,但是你生的好看,二哥苦口婆心告誡你不許同臭男人玩笑,怎麼不長記性?”
葉妜深剛脫了中衣,清早的涼意讓他有些顫抖,他想了想:“我知道錯了,以後不會在有這樣的事。”
葉淩深退後一步,順手拿起高幾上的幹淨衣衫放到床上,看見弟弟探身上前拿過衣裳展開,很緩慢的穿着。
他懷疑父親把本就不太聰明卻自我感覺大智者的弟弟打傻了。
從前葉妜深最讨厭别人教訓他,他有一套自己的對錯準則,并對其深信不疑,不容任何人讨論反駁。
像方才那樣低頭認錯,簡直是太陽北邊生起,從未設想過得方向。
用過早膳後上了轎子,他們沒帶任何人,葉淩深在前面駕車,他将轎簾卷了上去,方便他随時回頭跟葉妜深說話。
葉妜深隻能抱緊自己的手臂,抵抗馬車快速行進帶灌進來的風,他的傷走路和平躺都不會太痛,但忍受馬車颠簸還是太勉強了。
很快葉妜深就痛的坐立不安。
偏偏葉淩深在前面喋喋不休,絲毫不受偷貢品被發現一事的影響,他的興緻勃勃引起了葉妜深的壞情緒。
昨日自己一瘸一拐的陪郡主進宮,而郡主明顯是為了葉淩深的事。
從前當孤兒的時候沒這麼計較,但葉妜深剛穿越來的那天嘗到了親情的滋味,便忍不住開始嫉妒。
他為自己的小心眼感到羞愧和難過,終于忍無可忍的喊停:“我要下車!”
“到了到了。”葉淩深跳下馬車,将馬拴在大柳樹上,回頭朝葉妜深伸手,有些驚訝的問:“你怎麼哭了?”
“我要痛死了。”葉妜深幽怨的望着他。
葉淩深低聲下氣好不容易把颠簸到忍不住發脾氣的弟弟哄下車。
他們來的地方是一處山郊的莊子,山腳下的空地是曬果脯的木架,如今正曬着過冬剩下的紅苕,架子向外才是十幾間房,照看莊子的傭工們在住。
葉妜深的怨氣淡了一些,踩着簌簌響的草地走了走,前面的房舍想參觀,後面的果脯架子也想看看,還有不遠處傳來的水流聲,每一處生機都吸引着他。
葉淩深帶他去房舍後看了看,撿了曬到半幹的紅苕給他吃。
兩人由莊子裡的管事引着到了水邊,葉淩深讓管事去忙不必跟着。
半幹的紅苕吃起來軟韌适度還很甜,葉妜深站在旁邊慢慢啃,看着葉淩深将兩個魚竿甩進水裡。
于是兩個人在小闆凳上坐下,葉妜深那個墊了兔毛棉墊。
葉淩深惬意的舒展長腿,葉妜深對釣魚不感興趣,隻是看着水面出神,思緒亂飛。
他在想會不會有很多個自己,分布在不同的時代或者不同的世界,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他可不可以再換一個,這個地方的家人好像不夠喜歡自己。
雖然第一次他有感受到關懷和愛意,但是對于他來說還不夠。
他欠缺了很多深刻的感情和親密的鍊接,隻是一點點的話,并不能填滿他心底的空洞。
他整個人都很痛,需要很多很多愛來治愈。
葉淩深問他:“你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