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想以前那個葉妜深到哪兒去了。”葉妜深有點愧疚,擔心那個“葉妜深”像泡沫一樣消失不見了。
葉淩深以為他還不能接受被父親打過的事情,笑了下:“咱們家隻有老大不會挨打,你慢慢會習慣的。”
還要習慣挨打,葉妜深蹙了蹙眉,懷疑自己穿越到的地方并不是看的那本小說。
葉淩深一次一次收竿,滿意的看着水桶:“我釣了一桶魚,莫不是你的魚竿沒鈎,葉太公?”
葉妜深本身就坐的不舒服,他眼神瞥像葉淩深,腦袋沒動,眼睑一垂掃了眼水桶,掀眼睑看着他:“不算一桶吧,都沒有一半。”
葉淩深從他冷淡的語氣裡聽出來了幾分輕蔑,叉着腰氣笑了,回身把新上鈎的魚解下來放進水桶。
魚不接受自己寬闊的河流人生突然狹窄到了水桶,甩着尾巴啪啪拍飛水花,葉妜深連忙站起來躲避,用手擦臉頰上的水。
葉淩深說:“這便是不能裝滿的緣由,看見了嗎?”
葉妜深覺得不是這麼回事,偏偏一時想不到話來反駁。
“笨蛋。”葉淩深朝他挑眉。
片刻安靜中葉妜深抿了抿唇,習慣性忍耐下,跟過去十幾年聽到過的難聽話相比,笨蛋簡直就是在誇他。
葉妜深慢悠上前一步,眼睛還如湖水般清澈的看着葉淩深。
“做什麼?”葉淩深問。
噗通一聲響,葉淩深本能伸手擋在面前抵住水花,水桶正飄在水面随着水流方向慢慢遠航,幾條魚做夢也沒想到迎來了命運轉折,在生命的奇迹中遊走了。
葉妜深轉身走開,丢下沒反應過來的葉淩深。
好半天後葉淩深才噗嗤一聲笑出來。
從前的葉妜深最大的特點便是善良和正義,自幼受寵讓他有支撐自己行俠仗義的勇氣。
除此之外他還是一個遵從師長教誨的乖順弟子,和每個熟讀聖賢書的書生一樣,溫潤有禮,敬重尊長,雖然葉淩深以前也總逗他惹惱他。
但他隻是很嚴肅的同葉淩深講道理,發現二兄長講不通道理後,他便在發現兄長有拿他尋開心的苗頭時借故離開。
今天的弟弟有點稀奇,葉淩深快走幾步把桶撿回來,兩根魚竿一起釣。
晾曬架後面是大山,葉妜深看見了一條狹窄的夾道,他又撿了幾個紅苕,往那邊走去。
穿過了夾道便是不算太高的山連着山,葉妜深上坡下坡,上坡下坡,一邊嗅着春日清新空氣一邊看着景色。
山坡在慢慢攀高,樹林裡也逐漸多了會刺破手背皮膚的藤蔓,好幾次葉妜深差點被絆倒,他穩住身-體,氣喘籲籲的靠在大樹上,一點一點拔掉紮進皮膚裡的小刺,每一個痕迹都冒出血珠,彙集後沿着手指流下來。
清理完畢後葉妜深松了口氣,打算原路返回。
剛擡起頭來便聽見一陣短促且力道十足的破風聲。
扯動頭皮的緊迫感持續了一會兒,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動不了了,有東西勾住了他的頭發。
第一反應是有什麼活物,或許是一條盤踞在樹枝上的蛇,張口用尖利的牙勾住了他的頭發,又或許是一頭兄正在用爪子上的鋒利指甲戲弄他。
葉妜深被自己的想象吓的顫抖,前方傳來走路聲,像是牛馬鹿這種四蹄着地的動物。
濃密不見遠處的藤蔓和枝條被撥開,宮循霧騎在馬背上,一手拎着弓箭,一手抓着缰繩,氣勢凜冽的朝他俯視。
葉妜深認出來他的那一刻,想到了葉元深對他說“近期盡量躲避祁王,更不要與他單獨相處”。
就在今早葉淩深還對他說“但你不一樣”。
宮循霧沒有說話,神情默然的凝視他許久,眼中逐漸浮現出難以言表的神色。
漫長沉默中,有細密的涼意在脊背蔓延,葉妜深熟悉這是緊張和恐懼的表現,他覺得自己皮膚正在變的緊繃。
宮循霧抓緊缰繩,馬腹一邊的馬镫晃了一下,這是要下馬前的動作。
不遠處傳來嘩啦嘩啦的聲音,宮循霧循聲望去,馬镫又靜止了。
“他娘的,三妜!哪個雜碎把你釘…”葉淩深一邊叫罵一邊朝不能動彈的弟弟跑過來,在穿過最後一個遮蔽視線的繁茂大樹,他的罵聲戛然而止。
葉淩深放慢腳步,一言不發的上前去,将入木三分的箭拔掉,把因為緊張而有些脫力的葉妜深接在懷裡。
葉妜深眼神發直,發冠也松了,頭發亂蓬蓬的散下來,看上去淩亂又可憐。
他吓壞了,剛才他幾乎要以為宮循霧是來殺自己的。
“為了讓自己擁護的皇子斷情絕愛登上皇位,把皇子的白月光祭天”這種理由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宮循霧将馬背上的一隻兔子丢到地上,解釋道:“不曾瞧見有人在,得罪。”
他微微低了低頭算是賠罪,拉動缰繩打算離開。
葉妜深心有餘悸的發抖,聲音小聲且帶着顫抖:“無禮…”
“你說什麼?”
半轉身子的馬又被缰繩束縛牽帶回頭,宮循霧再一次向葉妜深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