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葉妜深最在乎的感覺就是“安全”,當沒有人關注到他時他會覺得很安全,當有人注意到他時他便會感到不安全,非常局促,因為注意往往意味着他成為了眼中釘,正在被嫌棄和厭惡。
穿進這個世界後他的這兩種相反的感覺更加分明,隻要意識到他處于正在被謀殺的過程中,他便覺得背脊發涼。
剛才葉淩深騎着馬跑在前面,他由于過分緊張而恍惚覺得除了自己外還有其他腳步聲,隻不過有他的頻率重疊了。
他想喊葉淩深等等他,但按照他對這位二哥的了解,一定會脅迫他放低姿态懇求自己,他這種性格的人就以戲弄别人為樂。
所以他強忍着,直到現在躲在轎子裡,葉淩深在他前方不遠處駕車,他才覺得這一方狹窄好安全。
進城後葉淩深跟他商量,别把昨晚的事告訴父母,保證以後不會私自帶他出去讓他陷入危險。
這時葉妜深才反應過來,原來葉淩深一直以為是自己招來的仇家連累了他。
沉默了一會兒後,葉妜深在低矮的轎子裡半站起身,葉淩深還堵在門前。
葉妜深隻好心情複雜的答應,他現在沒有多餘的經曆來辯論,讓葉淩深相信那場火災是因為自己。
剛下轎子往角門走去,門房裡一下子沖出來好多人,為首的葉代錦手持站着竈灰的燒火棍,挽着衣袖不太體面的到了他們面前。
葉代錦先瞪了葉妜深一眼,冷酷的命令道:“跪下!”
葉妜深一怔,見後面的郡主和葉元深都沒有求情的意思,郡主滿眼心疼但忍着偏開了目光,葉元深則是一臉嚴肅,很顯然他站在葉代錦那邊。
于是葉妜深手撐了一下旁邊的牆壁,慢慢跪下。
葉代錦看向葉淩深,斥責道:“讓你面壁思過,你卻背着我和你母親帶老三出去混,跟莊子管事說用午膳,轉頭就跑的無影無蹤,你弟弟還帶着傷,我當時就同你母親說,等你回來剝了你的皮。你知道滿莊子多少人尋你們?你知道家裡派出去多少人滿山找你們屍骨?你偷竊貢品的事…”
葉淩深語速極快的反駁:“順翡翠的事兒不是過去了嗎?每回一點小事您都要把從前的樁樁件件細數一遍,我聽的耳朵都要…”
跪下地上的葉妜深臉色逐漸慘白,甚至想阻止葉淩深再說下去,他不敢去想激怒父親的後果,甚至手腳失去力氣讓他沒辦法動一下。
“住口!你還敢犟嘴!”葉代錦氣的哆嗦,忍無可忍的揚起燒火棍一下一下打在葉淩深身上。
棍子隔着布料抽打皮肉的聲音充斥在巷子裡,葉淩深不是肯乖乖挨打的性格,一邊繼續辯駁一邊躲閃。
郡主和葉元深都一言不發,像是早料到會有這種結果。
隻有葉妜深雙目驚恐的瞪着,整張臉包括嘴唇都慘白着,身-體劇烈發抖。
眼前的場景喚起了他兒時被打的記憶,他應激了。
在他直挺挺的向後倒之前,葉元深終于注意到了他異樣的反應,剛好夠上前接住失去平衡的弟弟。
“别…别打…”他哽-咽着祈求。
葉代錦丢掉了燒火棍,所有人圍過來喚他的小名。
葉淩深拉着他的手臂将他背起來,送到距離最近的小廳,将他放在軟榻上,郡主拉着他一隻手按摩,緊張的輕聲安慰他。
葉元深張羅着去請太醫,葉代錦站在旁邊面露擔憂之色。
緩了一會兒後葉妜深發抖的頻率小了一些,他眼神轉了轉最後停留在葉淩深身上。
他朝葉淩深伸出手,葉淩深忙湊過來讓他拉住,等了一會兒也沒等到葉妜深開口說什麼,反而把臉窩在他懷裡,片刻後他感覺自己脖頸皮膚上有濕意,葉妜深在哭。
葉淩深有點發怔,沒搞懂現在的狀況,是從什麼節點開始,這個主意很正的弟弟跟自己感情好到了這種地步,會心疼他挨揍到顫抖哭泣。
有一瞬間,他懷疑自己是不是也該跟他一起抱頭痛哭,不過他忍住了這種念頭,那樣的事情對他來說有點太超過了。
他僵硬的拍了拍弟弟的背,想了想又用臉頰蹭了蹭弟弟的頭發,安慰他:“沒打疼,真的。”
葉妜深哭的無法出聲,他想說你不要自作多情,我發抖暈厥是因為聯想到了不好的回憶,那些回憶把我變回了幾歲的小孩。
我的難過隻有一小部分是因為你挨打,更多的是因為激動。
葉妜深激動居然真的有人在乎他,全家人都因為他失去聯絡而擔憂,還會生氣的等在門口。
他哭了一會兒,差不多平息的時候,其他人開始輕聲說話。
葉元深拍了下葉淩深的另一邊肩膀:“是祁王殿下讓人送信,說你們隻是繞到了山背,過不了多久就會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