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原是一片昏暗的,空落落的沒有邊界。不知從哪裡竄出一處微小的火苗,繼而這一切都被這火焰吞噬了。
紀绾站在火中想要發出聲音,可就像有無數的手堵住她的嘴,隻能感受火舌不斷地舔食着她的肌膚,灼熱的氣浪排山倒海地撲過來,宛如置于煉獄一般。
就在意識将要消失的那一刻,紀绾好像聽到了母親的聲音。
‘鸢兒。’
随着聲音而來的是一陣清涼,周身炙熱的感覺也逐漸消散了,火焰退去,隻是一個模糊的而熟悉的身影遠遠站在混沌之中。
紀绾想開口呼喚,可嘴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她隻得在心裡默念,
‘母親,是你嗎?我好想你。女兒好累,好累。’
對面仿若聽到了紀绾的心聲,回應道:
‘鸢兒,我的鸢兒。我想你平安,我想你快樂。我想你自由自在,你一定要活下去……’
對面的身影越來越模糊,聲音也越來越輕。
‘母親,母親!’
紀绾想要追上去,可整個人卻如同被層層繩索纏繞,不得動彈,直到身影徹底消散,
“母親!”
紀绾從床上驚起,大口喘着粗氣,喉間還殘留着一股甜腥味。
她的周身還是止不住的顫抖,冷汗已經将身上的衣服浸透了,手還在緊緊的攥着被子。
“呦,醒啦。”
床邊的嬷嬷見紀绾醒來,一邊打量着她一邊說道。見紀绾沒有反應,又自顧自得說道,
“小姐不要怪奴婢多嘴,其實您啊年紀确實不小了。”
“按常人家的姑娘,早就孩子都好幾個了。”
“再說了,”
嬷嬷頓了頓,她心裡是瞧不起這位大小姐的,隻覺得自己被安排到這個活是真的倒黴,翻了個白眼開口道,
“小姐,你也不是什麼金貴的人,不如嫁了算了。”
紀绾還沒有從夢中徹底清醒出來,隻覺得身旁的嬷嬷聒噪的很。
“你先下去吧。”
聽到紀绾開口就是讓自己離開,嬷嬷什麼也沒說,轉身就離開了。
房間又重回了原先的平靜。夢中母親說的話還在紀绾的腦中回響着。
【活下去,自由自在得活下去。】
想到母親,紀绾心裡又是一陣抽痛。
嬷嬷剛才那些話紀绾也零星地聽了些,加之紀崇愜的态度,紀绾知道自己嫁過去幾乎是闆上釘釘的了。
想明白這些,紀绾起身将身上的衣服換了一套,她已經想明白了。
……
書房的門被敲響,裡面的人擡眼看向門邊,“什麼事?”。他隻當是下人有事禀報
但門外響起的卻是一道虛弱的女聲,“女兒想好了。”是紀绾的聲音。
聽到紀绾的聲音,紀崇愜将紀绾喊了進來,林落也在一旁站着,目光毫不避諱地打量着紀绾。
紀靈妙也還沒離去,許是方才又在商量紀绾的婚事。
紀绾看着面前這真正的一家人,将唇咬了又咬,最終還是說出了那幾個字,
“父親,我嫁”
紀崇愜林落沒想到會答應的如此快,剛想再說幾句客套話,就聽見紀绾轉變了态度的話。
“隻是,還請父親許我将我生母的遺物一并帶走,就當是女兒的嫁妝。”
“胡鬧,那些東西可是你說帶走就能帶走的?”
聽到紀绾要将遺物帶走,紀崇愜直接開始呵斥他,紀绾母親留下了不少東西,不乏一些金銀,這些東西用在紀府不比紀绾帶去給那山野村夫強?
“那是我母親留于我的,父親連女兒這點念想都要據為己有嗎?”
許是心事被戳穿,紀父的表情并不好看,他輕咳一聲猜到:“你嫁妝之事,你小娘自會給你置辦,但你母親留下來的嫁妝,你拿去在那處也無用。”
“有用無用,女兒自會掂量,總之我隻要母親留下來的嫁妝,否則這婚事的新娘該是誰就是誰。”
紀绾撇向了紀靈妙,接着說:“否則我便是撞死在這裡,也絕不妥協半分!”
紀绾這性子,雖看起來嬌弱不争搶,但偏偏随了她母親當年的性子,那就是倔強。
她既然敢這麼說,就是真的能做到。
“你...你......”
紀崇愜指着紀绾半天說不出話,此時林落臉上的笑也消失了,她自然也是知道紀绾母親留下來不少金貴的東西。
聽到紀绾這些話,紀靈妙臉都漲紅了,直接喊道,
“紀绾,你憑什麼讓我去,你才是配獵戶的!”
見紀靈妙發了脾氣,林落便叫人進來将她帶回了房。
“靈妙,你先回房。”
等到紀靈妙離開了,林落才又堆起笑臉說道,
“绾绾,你想要你母親的嫁妝,這自然是要給的,隻是我們紀府這些年搬了好幾處府邸,來去總會遺失些什麼,你母親的嫁妝,恐怕也跟着遺失不見了。”
“您有心了,隻是不巧,母親臨終前将嫁妝數目一一列了清單,丢了嫁妝,丢不了這嫁妝的價值。”
紀绾的言外之意已經很明顯了。
她要的不是嫁妝,而是錢。
林落萬萬沒想到,這紀绾看着大字不識,腦子卻比誰都好使,若拿不出嫁妝,紀绾今日怕是不會松口了。
賤人的孩子就是賤人,精成這樣。林落心中腹诽。
她費勁擠出假笑,迎上前拉起了紀縮的手,好聲好氣道:
“绾绾,你說得是,這本來嫁人就馬虎不得,即便你不說,你父親和我也是絕對不會虧待了你,這嫁妝的數目,你且安心吧,不會少半分的。”
如今嫁妝的事是掙不到什麼便宜了,為不生事端,這紀绾是越早嫁過去越好,于是林落又道:
“嫁妝的事好說,隻是這婚期……”她假意傷感,“你夫家那邊來了消息,婚期越早越好,你看……”
紀绾咬唇,“全憑兩位長輩做主。”
紀绾走了。
紀崇愜凝着對方的背影,心中莫名起了一抹愧疚。
明明在這裡居住了這麼久,可紀绾需要帶走的東西不過一個小小的包裹,隻有一套換洗的衣物。
林落派人将紀绾母親的遺物送了過來,不過一尺長的盒子就裝了紀绾母親的一生。
裡面不值錢的東西大多還在,隻有一些金飾已經被父親變賣了。
變賣的金飾已經換成了銀票,看來對方的确将嫁妝悉數送來了。
日子便這樣過着。
婚事提程了一 大截,紀靈妙大概也是怕紀绾突然反悔,這幾日竟從未來招惹過紀绾。
倒是讓紀绾落了清閑。
七日後
紀绾被送上了花轎。
“小姐,你東西忘記了。”
隻見一個年紀稍長些的下人跑了過來,手上還拿着一個小布兜。
紀绾認得這個人,曾在母親在世時受過母親的恩惠,在自己被安排到偏院後還有時會給她送些吃食,是為數不多在紀家會對紀绾好的人。
“劉嬷嬷,你來做什麼?”
“小姐,你東西落下來。奴婢給你送來。”
劉嬷嬷一邊說一邊将手中的布袋往紀绾手中塞。
早些時候聽說紀绾要被嫁出去的時候,她就想要來找紀绾了。
隻是林落擔心紀绾拿了嫁妝就跑了,叫人将紀绾住的小院裡外三層的圍了起來,紀绾出不來,旁人也進不去。如今紀绾被從這偏門送走,劉嬷嬷才終于得了機會來尋紀绾。
感受到手中布袋的重量,紀绾忍不住紅了眼眶。
劉嬷嬷看着紀绾眼裡蓄着淚,嘴裡還在絮絮叨叨的講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