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榻上的雲知年依舊沒有旁的動靜。
隻雲知年的雙手卻好似攥得愈緊了些,細瘦的手背皮肉上淋漓地凸顯出已然泛了白的筋骨與淡青色的血管。
“公公?”
姚越邊喚着,邊擡眼,這時,方才瞧清了雲知年的臉。
他的呼吸登時滞住。
雖已時隔三年,姚越仍對當時的驚鴻初見銘刻難忘,随着數不清有多少次的午夜夢回,在他心頭翻騰不歇。
他無法直接形容眼前男子的容貌。
分明是極豔麗的五官,偏眉宇如霧,平添漠然清冷之色。
說俊少了些,說美又太俗了些,隻若是那雪山之巅的淩傲孤梅,亦似那浮光蒸霞的漫漫流雲,更像是…神識圖中才能看到的神祇。
玉顔光潤,菱唇朱赤,男子的眉心還生了一點褐色小痣,讓他在昳麗之餘,更是無端多了分神相。
隻這一瞥,竟就讓原本破敗不堪的卧房都生出蓬亮光輝。
感受到此份近乎狂熱的注視,雲知年終于微側了眼,靜靜看向姚越。
神情麻木,無悲無喜。
姚越的心猛烈跳動着,下一刻,卻忽握住雲知年的手,強硬地侵抵開他的指縫,想讓他松開拳頭。
雲知年應該是早就不剩什麼力氣了,可偏卻這手不願意松,像是吊着一股下意識的蠻勁狠狠攥住,也像是要保住自己僅剩的,一點什麼東西。
兩人的指節就這般勾在一處,久久相連。
“公…公。”
姚越壓住聲音,“松手。要把脈的。”
随後,便用力擰起雲知年的腕骨,迫他張手。
雲知年疼得重重痙攣。
但很快,就失了動靜。
他疼得受不住,終是攤開了手,像是懸在心口的氣也終至散了,雲知年無力地閉上眼,單薄的胸膛起伏難見,幾乎沒有太多進來的氣了。
姚越花了整三天三夜的功夫,才把人給救回來。
可人剛醒,就又被皇帝身邊的太監給傳喚了走。
說是君主要見他。
姚越就隻能這麼眼睜睜地看着雲知年艱難下地,再沉默地換上宮人們拿給他的那件,鑲繡了金線的暗紅色的蟒袍,将滿頭青絲用簪束起,最後戴起一頂皂青色的三山帽,蹒跚着腳步,随那些接他的人往院外走。
将要踏出門檻的一刹,雲知年遙遙回首,沖依舊傻杵在那兒目送他的姚越躬下身,道了句,多謝。
之後,兩人便再無交集。
今夜是時隔兩年的再次相會,姚越迎着愈發濃重的血腥味,腳步匆匆地穿過枯草叢生的院落,往殿中走,既有心憂。
卻亦有種,莫名的…
興奮。
*
“雲公公。下官姚越,奉皇令前來,替您醫病療傷。”
姚越推開虛掩的門,走進殿中。
偏殿不大,統共三開間,最裡邊的卧房中,亮了盞如豆孤燈。
姚越進去時,雲知年正阖眼側卧在木榻上。
時隔兩年,那塊光闆一樣的木榻上總算是多了層薄薄的褥子,被雲知年拉着蓋上了心口。
籠在裡面的身體卻兀自在抖。
不知是凍的還是疼的。
姚越連喚兩聲,這人兒都沒有回音,他隻好上前,剛欲開口。
雲知年忽然睜開了眼睛,定定看了過來。
那雙眼在燈火的映透下,顯出些出淺茶色的眸光,眼皮薄到近乎能看清皮膚裡嵌着的血絲兒,正随着雲知年的動作,揚起一丁點兒好看弧度。
隻他的眼神實在是太空了,如蒼雪覆境般,杳無生機。
雲知年看清來人,便颔首道,“勞煩了。”
說着,便伸手掀開褥子。
姚越方才看清,這滿屋子的血腥味,全然是從雲知年身後的那處傳來的。
血肉模糊,污迹斑駁。
單薄的蟒袍被鮮血和口口被浸染貼在大腿-根-部,十分凄慘,卻又有股迤逦魅惑,惹人遐想的意味。
姚越聽到自己吞咽唾沫的聲音。
雲知年是被皇上的人送回偏齋的,也是皇上的人夜訪太醫署,叫他前來為雲知年看治。
雲知年之前在伺候誰,已不言自明。
雖宮裡早有傳聞,囚宦雲知年同陛下之間不清不白,但這般實實在在展露在眼前,沖擊力還是太強了些。
“大人?”
雲知年有些茫然地候着。
奈何那姚越卻像是被什麼東西纏住了腳,一動不動,目光像在雲知年身上紮了根。
雲知年隻好出聲喚他。
“哦,好,下官知曉了。”
姚越如夢方醒,趕緊拿出藥膏,可将要動手時,才為難地發現,蟒袍的下袍袍擺全□□涸了的血迹污漬粘在了皮肉上,竟不好褪去。
“雲公公,下官可能要用力了,您忍着些。”
雲知年點頭,用貝齒輕咬住若菱薄唇。
身後便傳來布帛被撕開的響音,這番動作,難免會牽動傷口再次裂開,鮮血混合着熱物順着泊泊流下,染污了身下墊着的褥子。
雲知年不由地揚起纖長的脖子,饒是唇間被咬出了鮮血,仍是疼得輕輕嘶氣出聲。
“另一邊也要撕開的。”
姚越觑眼觀察着雲知年的表情,見雲知年無知無覺的,甚至為了配合自己,主動将腿,分開了點兒。
姚越便故意下手重了些。
果不其然看到身下的人兒又痛苦地抖動着身子,最後軟趴趴地垂下首,屈臂伏趴在了榻間。
姚越這回将袍擺撕至了腰際,所以,雲知年的一截白如淨玉的腰身就這麼落在了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