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後借由康妃一事鬧出這麼大的陣仗,未必隻是為了我和柳廷則,說不定還有何别的圖謀,我須留下來弄清楚真相。”
“你管她要做什麼?!”
江寒祁的怒火幾乎快要壓制不住。
“朕再問你一句,跟不跟朕走?”
江寒祁捏緊拳頭,将怒意統統抑制在掌心。
雲知年的神情沒有絲毫改變,隻是舔了舔齒尖,将要溢出口的腥甜血絲生生咽下。
之後,他緩慢而堅定地對江寒祁說。
“我不走。”
“你不要管我。”
“由不得你!”
江寒祁怒極反笑,他眯起長眸,拂袖怒道,“你是朕的狗!朕想如何管就你如何管你!”
*
過了兩日,宮裡就來了人前往刑部大牢傳話,說是康妃小産一事已經查明,同太監雲知年無關,要求刑部立即放人。
彼時,柳廷則正在牢房中陪雲知年,聞令不由看了眼雲知年。
雲知年蹙起雙眉,遲遲不肯動身。
“怎麼回事?此案不是已交由刑部來查嗎?”
柳廷則有些生疑,對着那傳喚的小太監就是一通劈頭蓋臉地問題。
“是聖上交代的,說是鐘後那邊也已經同意了的。至于康妃娘娘嘛,她做不得主的。”
小太監很是好脾氣地說道,“總之,聖上要雲公公即刻回宮伴駕。喏,柳大人,這是聖上谕旨。”
事已至此,柳廷則自也不好強行留人。
雖他有些不舍同雲知年分别。
他這幾日隻要一下了朝,就會借由查案,來牢房裡同雲知年攀談,有時是聊些書中之言,有時便是聊些無關痛癢的家常。
雲知年話雖不多,每一句卻都能說至柳廷則心坎。
溫溫柔柔,卻有力量。
柳廷則甚至在想,若雲知年并非是一個太監,并非是一個閹人,若他們能夠相識微時,相逢于學宮亦或者是官場。
他們,或許能成為一對好兄弟。
所以,因着柳廷則的這一分隐秘的私心,雲知年即便是在坐牢,也未受到任何苛待,吃的用的也都是好的,可現在,雲知年又要回去了…
那日江寒祁怒氣沖沖前腳剛走,柳廷則後腳便沖進牢房,果然瞧見,雲知年的臉是腫了的。
柳廷則一想到雲知年又要去面對那喜怒無常的君主,竟會生出些心疼,隻他心氣高傲,自然是不肯說出來,一張臉沉得幾乎要結冰。
倒是雲知年,見事情已成定論,便也不再堅持,很溫順地伸開手臂,讓獄卒替他解了身上的枷鎖鐐铐。
臨行前,還不忘哄慰柳廷則。
“柳大人,這些時日承蒙關照。你為我尋的那些書,我都極是喜歡,我可不可以…帶回宮去繼續翻看?”
“自然可以!”
柳廷則忙不疊點頭,方才低落的心情也亦振奮了些許,對雲知年朗聲道,“我從前讀書時,也常因家貧而與周遭同學格格不入,我孤獨自處時,最愛翻看書籍,每每沉浸于書中,便不會覺得傷心了。這些書,你都帶上!回頭我再收撿些更好的…”
“托人送進宮裡!”
性子直,便是好哄些。
像極了從前的識景。
雲知年笑笑點頭,不置可否。
及至坐上回宮的馬車後,雲知年才斂去笑容,視線落在那些柳廷則親手做注命人送來的書籍上時,卻漸次黯淡。
*
回宮後,迎接雲知年的宮人并沒有像往常一樣将他帶去偏齋鎖着,而是十分恭敬地帶他前去沐浴更衣。
雲知年有些不解。
及至那幫宮人拿出一套簇新的寶藍色宮服時,他才訝然失色,捧着那身衣服,竟開始手足無措。
那群宮人跟他說,陛下身邊的總管太監旺喜,前日做事時犯了錯,惹怒了陛下,已被陛下下令押去了内廷局。
所以,這總管太監的職位,就空缺了下來。
原本鐘後打算親自替陛下重挑一個手腳麻利的,可陛下不知是同鐘後說了什麼,總而言之,最後,陛下說,要讓公公您貼身伺候。
公公,你已經升為禦前的總管太監啦。
宮裡的奴才最擅見風使舵,此番對着雲知年就是一痛阿谀奉承,還親自動手,替雲知年穿衣梳發,再戴上三山帽,一個勁地誇他好看有儀。
雲知年實在有苦難言。
他了解江寒祁。
江寒祁不惜代價,把鐘後安插在身邊的人趕走,同鐘後交涉保下他,還将他提到了自己的跟前,實在是對他動了怒。
隻是,動怒歸動怒。
江寒祁如此輕易地就向鐘後挑明了底牌,實在是太過沖動。
雲知年那向來冷漠的面上竟現出了絲許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隻這表情并未保持太久。
因為他剛被人領入懷英殿,就被等候多時的江寒祁壓倒在了桌案。
“陛…陛下…”
雲知年猛然一慌,卻見江寒祁并沒有做什麼,而是拿過桌前早就備好的消疤愈傷的軟膏,在他眼前晃了晃,“是自己上,還是朕來替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