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災星…災星居然是…”
“小郡王江旋安?”
“荒唐!荒唐!可…可這畢竟是天燈呀!天燈顯字,定是高祖皇帝顯靈!此是上天的示意!上天的示意!”
群臣頓時嘩然一片。
欽天監神官帶頭下跪,疾呼蒼天顯靈,其餘臣子見狀,亦紛紛指向瑟躲在裴玄忌身後,早已吓得呆若木雞的江旋安。
“皇上!既然天燈顯靈!此等災星禍害斷不可留!”
“怪力亂神之事怎可親信!你們休要胡說!”
江寒祁鳳目微張,喝退衆人,他已從震驚之中回神,沖江旋安伸出手,“安兒,到叔父跟前來。”
“叔父!”
江旋安咬着唇,猛撲到江寒祁懷中,眼淚泗流,“安兒才不是災星!安兒什麼都不知道!”
“這自古以來,災星都隻為禍害江山而降世,哪有自己承認的道理?”
“祁兒。”
鐘後不疾不徐地邁至高台,氣度威儀強勢,“自去歲以來,茔上等地接連遭受水患以緻災害,這赈災也頗為不順,民怨四起!朝堂不安,後宮之中亦是波折連連,皇嗣早夭,後妃瘋怔,依哀家之見,這當中定有蹊跷!今夜連這天燈都顯了靈,江旋安無辜與否,傳欽天監監正問話便知。”
“還是說…”
鐘後看向江寒祁,眼含厲色,“你要一心護着一個可能是災星的孩子,而置大晉朝廷,置天下百姓于不顧?”
年前,茔上傳回消息。
果然正如雲知年所料,民憤一經煽動後,大量災民便夥同縣兵發動暴亂,鐘後胞弟鐘相全喪命,柳廷則等命官亦被困于茔上。
江寒祁已暗中派人前去茔上營救,将此事壓下不表,但鐘後許已從旁人那裡得知到了一些風聲,才會如此咄咄逼人。
“皇帝?!”
鐘後毫不相讓,依舊緊逼。
臣子們也驚于那突然顯字的天燈,無不紛紛幫腔,求請江寒祁應以大晉為重,不可顧念私情。
江寒祁終于點頭,“就依母後所言,傳欽天監監正張之榮。”
很快,那張之榮便攜着一衆神官,登臨高台,裝神弄鬼地掐指望月一番後,便言之鑿鑿地道,如今天象生異,熒惑守心,是為不祥,而災星所臨方位正在陽義,若災星不除,大晉未來必将會有更多禍難。
“來人!”
江寒祁尚未發話,鐘後就率先一步,命令守在殿前的皇城禁衛,“将在場陽義諸人,全部拿下!就近羁押!”
“陽義…陽義除小郡王外…還有…還有…”
“那位從汔州來的裴三公子!”
“裴玄忌啊!”
方才還向裴玄忌套近乎敬酒的大臣們個個面露難色,交頭接耳起來。
而當事人裴玄忌,劍眉凜目,抱臂立于殿前,任由禁衛軍将他包圍起來,依舊不動如山,一副渾不在意,潇灑看戲之姿。
而許是摘月樓這邊動靜太大,本被安置在偏殿中的一幹軍士聞聲而動。
頃刻間,腳步重重沓來。
狄子牧攜一衆戎裝佩刀,甲胄披身的士兵,反将皇城禁衛圍住,另有幾人守在摘月樓殿門前,有臣子見情況不對,想要溜走,卻被橫過眼前的刀鋒吓得當即癱軟在地,直拍着腿根大呼混賬。
摘月樓裡亂做一團,驚叫疊起。
裴玄忌此次入京其實并未帶太多人馬,隻有十多個從隴西一路跟随他去往陽義,從小一道在軍營裡長大的弟兄們,他們總嬉笑着說要随老大一同進京開開眼界,裴玄忌便就帶上了他們。
這幫人平時隻知練兵打仗,沒那麼多繁規缛節的規矩,隻一見到老大被困,便火急火燎拔刀相助。
同宮裡的禁軍相比,裴玄忌的人,在人數上并不占優,但俱個個面露狠色,身手不凡,同禁軍對峙時也絲毫不落下風。
禁軍統領楚橫聞訊帶人趕至增援,他舉刀指向狄子牧,怒罵道,“你們好大的膽子!身為外臣,帶兵鬧事,難不成是想造反麼?!”
狄子牧當仁不讓,“是禁軍先對我們家公子不利的。”
江寒祁則并未發話。
所以兩方人馬皆未動手,但仍是頗有些劍拔弩張,一觸即發之勢。
終于,裴玄忌伸臂格開擋于身前的狄子牧,迎向楚橫的刀,雙目若點漆,“你們都下去。”
他酒未全醒,沉啞的嗓音中帶了股慵懶之意。
“頭兒?”
“下去。”
*
裴玄忌的人退了個幹淨。
但仍未走遠,依舊将摘月樓層層圍住。
方才被吓破了膽兒的大臣們忍不住地出聲咒罵,“胡鬧啊!怎能帶兵帶刀進皇城啊!當真是一點兒都不将陛下放在眼裡!臣不像臣的!陛下就應當狠狠治了這裴玄忌同江旋安之罪,也好給裴氏一點教訓!”
“大晉是亂世之國,向來以軍權割據,幾年前,若非裴氏松口,江氏勝算能有幾何?…拉攏還來不及,怎麼會怪罪?!”
江寒祁确未發令要将裴玄忌拿下。
就連鐘後也自震驚之中回神,她許是未料到裴三公子如今也在陽義赴任。
裴氏同鐘氏交集淺薄,鐘後幾次有意拉攏,都未能成功,這次裴玄忌入京,也不曾拜見過她,細想之下,便生怕今天這出戲會将這裴氏推去帝黨那邊,便揚着嗓子找補道,“那天燈顯示災星是江旋安!禍不及旁人!還請皇帝即刻下令,将江旋安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