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不知裴玄忌扔來的是什麼,所以雲知年下意識就接住了。
一個瓷瓶,瓶身溫熱,依稀殘留有裴玄忌的體溫,瓶蓋處則散發出一縷很淡味的藥香。
雲知年默默将瓷瓶擱回桌上。
“裴參軍還有何吩咐?若無其他要事,不如早些休息…”
話未說完,手腕就竟就被人抓了住。
裴玄忌眼神明顯有些滞緩。
暈厥感并未因為吹了冷風而消散,反而更重了些,連帶着眼皮也沉,裴玄忌腳步微頓,身體卻是往前傾着,像是要努力将眼前的人看分明。
雲知年感到自己臉頰的皮膚幾乎就快要碰到裴玄忌濃長的眼睫以及挺翹的鼻尖了。
灼熱的氣息将他層層圍困。
兩人臉對着臉,雲知年憋住氣,甚至不敢太過用力呼吸,害怕失禮,就很小心地将身子往後挪了挪。
結果剛邁開半步,裴玄忌就欺身兩步追上。
硬朗結實的胸膛肌骨隔着他身上那一層薄薄的宮袍布料,若有似無地貼了上來,雲知年感到自己的心腔仿佛是漏跳了一下,但下一刻,卻又更加快速地跳動起來。
向來淡然自若的雲知年,第一次,在一個并不相熟的男人跟前,慌了神。
一陣詭異的沉默之後,雲知年才堪堪找回自己的聲音。
他喉頭發幹,停了好一會兒,才緩慢開口,“裴,裴參軍…”
“奴…奴才…不…不需要…”
裴玄忌的一雙半醉半昏沉的明眸,從雲知年驚惶的臉上上下掃過,“怎麼不需要?”
“他,他方才…踢了你…”
雲知年僵住身體。
江寒祁對他的虐打責辱,經過整整三年的習慣,早就刻镌進了他的血肉,融進他身體成為一部分,他甚至已經進化到,能夠在江寒祁揚手之前,就先行閉上眼睛默默等待疼痛的降臨。
他從未在意過,或者說,他根本就不配在意。
可如今,被裴玄忌這麼堂而皇之地說出來,就好像是水面上那些佯裝平靜的泡沫被猛地戳破,四散飛濺,攪開一池春水,晃蕩不休。
“你會痛啊。”
裴玄忌神色迷惘,他微側過腦袋,像是在思考。
“你受傷,會痛。不上藥,傷好得慢,就會一直痛。”
“若是嚴重了,他…他又會讓姚越來替你醫治罷?”
“可姚越那個臭小子…”
裴玄忌面露冷意,“不是什麼好東西。所以,你用我的藥。”
雲知年偏過臉,細巧的眉骨輕輕皺起。
貝齒幾乎将下唇咬出了血。
雲知年的聲音也似是含了血,又沉又悶。
“奴才命賤,死不了的。”
“也不痛。”
“且…且我受了傷,向來不喜上藥,裴參軍,請你莫再強求。”
他伸出手臂,想要推開面前擋攔住他的裴玄忌。
然而,冰涼的手剛觸到對方滾熱的皮膚,就又被按回去。
兩隻手就這麼都被制住了。
雲知年被裴玄忌徹底鎖在了胸前。
“你在胡說什麼?什麼叫,不喜歡上藥?”
裴玄忌感覺到,他那該死的恻隐之心徹底爆發了出來,否則為何他隻是握着雲知年的手腕,心便就跳得那般快?
暈眩感也再度襲來。
裴玄忌眼前的雲知年,好像在同記憶裡那隻蜷縮在草叢裡,很兇很兇地瞪着一雙眼睛看他,但分明又流露着膽怯的狐狸重合。
“受傷的狐狸,是會死的。”
“你沒人救,一直被折磨,也是會死的。”
“你要自救。”
“或者…依靠我…讓我來救你。”
“…裴…裴參軍?”
雲知年驚疑地聽完裴玄忌這番煞費苦心卻完全聽不明白的話,後知後覺地發現,裴玄忌大概是真的醉了,所以才會對着他沒有防備地說這些胡話。
松雪的沉香似将他整個人馥郁包裹,雲知年放松下來,語調緩和了點兒,“我平日便不愛上藥,且陛下方才沒有使勁,我當真不痛的。”
他一時意亂,未再自稱奴才。
裴玄忌的表情也随着他說的話改變,他甚至勾起唇角,笑道,“你是不是不會用啊?沒關系,你把上衣脫了,我替你上。”
裴玄忌說完,竟要動手去解雲知年的衣服。
雲知年驟然發震,因着裴玄忌的動作太快,太沒有章法,以至于等他反應過來,奮力抵抗之前,他就已經被裴玄忌壓在牆根,手骨亦被折過舉于胸前,隻能眼睜睜地瞧見自己的上衣被扯了開。
一張光潤玉顔蒼白到近乎透明,顯出幾分難能可見的屈辱無助,嫣紅的丹色菱唇無力地微微張開,虛喘着吐出蘭息,而他那具縱橫布滿了吻痕以及淤青疤痕的身體,就這樣全然暴露在空氣之中。
雲知年戰栗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