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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十八 雲台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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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武十年,時已入夏,月夜,南宮,雲台殿。

令狐遂端正地立于燈影中,一動不動,仿佛石化了的雕塑。盡管悄然走進大殿的曹允在經過他時,向他微微一笑,他也隻禮儀性地點了一下頭,并不趁機巴結。

曹允心裡很有些不痛快,由于二十年前在衛氏之禍中的忠誠效力,他由一個三百石的中黃門,不到十年間,一路升到中常侍。且天子為了回報當日從龍之功,自他開始将中常侍的俸祿加到比兩千石。自那時起,他就成為是天子身邊權勢最顯赫的宦官,掌有傳達诏令、進出文書以及參與議政的權力。别說是一個小小的羽林殿位,就是作為帝王親信的尚書令,乃至于外臣之首三公九卿都對他也都禮敬有加。

甚至連皇子公主們以及天子視為子侄的韓懿等人都願結交他。

令狐遂算什麼,總是擺着一副義正詞嚴的樣子——一個不被承認的私生子罷了,哪來的底氣?

曹允隻在心底暗暗罵了一句,卻并不顯現出來心底的不滿,依舊笑容滿面地屈身上殿,先向天子行禮。見天子隻是略微颔首,卻連眼皮兒也沒擡,依舊出神地瞧着桌案上的一卷簡牍。

曹允略瞄了一眼,便猜着這一份令天子十分費神權衡的,定然是九江王日前呈上求歸封國的表文。

一篇表文不算長,卻不知是哪裡觸動了天子,令他看了一遍又一遍。曹允不知道這是天子在想什麼,也不敢出聲,隻正了正神色,在旁邊默默等候。

他垂首侍候,半天等不到天子的話,不免有些走神。心中暗歎這天子的不易——盡管身為四海之主,卻也日日面對來自四面八方的或明裡或暗裡的算計。

尤其近來東宮禁足的事,不但朝中炸了鍋,就連太學生都牽扯進來,鬧得沸反盈天,引來雪片般的奏疏,從禦史中丞及蘭台令史,一直到雍都尹,再到三輔掌官……一卷一卷地呈入天子殿中。天子已經月餘不得安寝飽食。

起初司徒王昶倒是未出面,但是明眼人都知道前面那些沖鋒的都是他的馬前卒。

一片嘩然中,唯有公孫尚中流砥砺,一言不發,頗有些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淡定。

聽說太子曾經托人遞出口信來,懇求公孫父子出手搭救。公孫尚便回以“君臣父子,忠孝為本,太子當靜心思過,方能感動君父”等語,令太子不要理會外面的喧嚣,隻遵诏命。

這公孫尚不愧是仕宦多年的宿臣耆老,到底高屋建瓴,見識深遠。

一般的臣子見了這樣的事往往會力求挽回天子心意,既可拱動臣僚,左右天子,也正了自己清白美名、留名青史。

但公孫尚知止知退,深明越是鬧得厲害越對太子不利。但是太子并不能體會公孫尚的深意,隻道公孫氏隻知明哲保身,生怕違逆天子,惹禍上身。

于是難免言語間擠兌太子妃,最後逼得太子妃悄悄寫書信,派心腹潛送至公孫汲處,據聞其書信情辭凄婉,苦苦哀懇,任誰見了也不能不為所動。

然公孫汲亦拟了回信,總是曉以大義,唯求太子妃能輔佐太子正其心、誠其意,體會君父愛之深方計之深遠,責之切是為父母者苦心,太子處儲貳之位,當兢兢業業、端正行止,方能承君父之恩義,天降之大任。若能清心寡欲、得其大道,自然精誠所至金石為開,雲散月明。

據聞太子見了這書信,大失所望,隻将書信丢給公孫太子妃,對左右說了句“疾風知勁草”,别無他話。

公孫家原是為東宮禁足一事能大事化小,然而随着王昶等人一鬧,非但不能化解此事,且與太子生隙,如今就是長一百個嘴也說不清了。

便是那日王昶等人廷争于天子,陳說“儲君乃國之根本,不可因略有失德便輕加賞罰,令人妄生揣測,動搖天下根本……”等語,

天子大衛光火,當場就發落了幾個言官禦史,就連王昶也被訓誡。

公孫尚從中調解,原希望不要激化雙方矛盾,誰知王昶竟當庭指責公孫尚為“充良善和稀泥”“身為士大夫白拿着朝廷俸祿卻不盡三公之職”“袖手旁觀,任由君主有失不加匡扶”……

公孫尚氣了個仰倒,多虧身旁同僚扶着才站住。

曹允聽說此事後,便知道公孫家與王昶此後連面子情也顧不了了。

那日曹允見了公孫尚,見這當年意氣風發的股肱梁柱也生了白發,皺了面孔,失了神采,不由感慨唏噓。

當年,他們也曾并肩作戰。

那日廷争鬧得不歡而散,天子也不置可否,甚至取消了兩次朝會。今朝以五日為一朝,這樣便過去了十餘日。其間奏疏并不減少,天子便命将其中言辭格外猖狂的打入廷尉獄。如此更引發了數次針鋒相對的廷議。此事傳遍京城,最後竟連太學生亦聯名上書。

天子大怒,稱自己乃天下君主,竟連兒子都教訓不得了。

郭朗等人見事态無法收拾,便連夜上了請罪書,将太子失德之事歸罪于東宮屬臣的不作為,願受責罰。公孫尚也受不了幕僚們的日日苦勸,終萬般無奈地于病中上了哀請解除禁足陳情書。

王昶等人見僅奏陳太子的事不足以打動天子,便有調轉鋒刃,對九江王自端午後滞留京中、未返藩國一事大肆彈劾。

諸王不歸藩國,乃違祖制,面對彈劾,天子無話可說。

天子沉默數日後,終于對臣子們道:“朕年紀也大了,辛苦半生,如今别無所求,隻是想念子女。九江王忠孝,上表陳辭,願侍奉左右。爾等當憐我父子之情。”

在場諸人也都黯然,太子中庶子郭朗默然半晌道:“陛下既知與九江王父子之情,為何不念與太子殿下的父子之情?”

天子無奈道:“九江王不過是諸王,便有錯不至于傷及根本。太子乃國之儲君,若失德,隻怕将來殃及天下。”

“自古諸王皆到封國,此亦是為國之根本。”王昶卻是擲地有聲。

天子歎息罷朝,又過了一日,方下令解了東宮之瑾。而九江王便及時上表請求離京,紛紛擾擾的物議才漸漸平息了。

其時昌邑王等人早已開赴封國了,上表求去的九江王卻遲遲未動,天子也并未正式下令準去。

曹允猜着不出幾日,衆臣定會卷土重來。

他正思潮聯翩,忽見天子終于擡頭,淡淡問道:“那些太學生不鬧了?”

曹允忙躬下身去,卻不急着回答,他目光一垂,才道:“回陛下,早幾日就不鬧了。”

天子似乎沒什麼情緒,淡淡道:“他們都怎麼說的?”

天子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神色間又不大好,曹允心思飛轉,揣摩着回答道:“自然是說天子到底聖明,能夠親近賢臣、察納忠言,不至亂了統序。”

天子冷冷一笑:“親近賢臣、察納忠言?”

曹允心裡有些慌,忙道:“太學生之言非虛,陛下聖明!”

天子斂了容色,沉吟道:“你也這麼看?”

曹允隻管心裡盤算着,嘴上卻不慢,恭恭敬敬道:“并非臣如何看,朝中物議皆如是想。”

天子看了曹允一眼,不再說什麼,道:“明日給九江王再賜一席,并準其出入宮廷。”

曹允不動聲色地觑了一眼那卷上書,道:“謹奉诏。隻是……”

“隻是什麼?”

“日前昌邑王已離京歸封地,可九江王……”

“如今我身邊除了太子就隻有梁王,多個兒子在身邊,享受幾天天倫之樂礙着他們什麼了?”

見天子動怒,曹允心下暗自歡喜;但見天子動容,也有些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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