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佑見問,平添了幾分勇氣,道:“闵姬夫人與女公子的用度都是按時給的,并不曾短缺。夫人和馮娘子憐惜她們流落在外,常常遣人送些飲食衣物去,她們并沒有受委屈。隻是……闵姬夫人說……聽聞仲郎傷重,心中擔憂,欲帶女公子前來視疾。可是又怕給仲郎帶來麻煩,所以……”
“既然知道是麻煩,那就不必平添了。”梁略淡淡地,卻又堅決地打斷了楊佑的話。
楊佑還要再說什麼,忽聞門外有女子聲音響起,聲音雖不大,卻聽得清楚。
其中一個女子道:“阿辛姊姊怎麼來了?郎君正有些事務,姊姊稍待片刻,我這就去給你通傳。”
又一個女子低聲道:“仲郎既有事務,我不便打擾,隻是我們娘子有東西命我交給仲郎,煩請姊姊代為轉交。”
先前那女子又道:“娘子有命,不敢有辱。那奴婢便替郎君先接了。聽聞娘子昨日夜裡摔傷了,如今怎麼樣了?姊姊且交代詳細些,郎君若問起,我也可回話。”
先前被喚作阿辛的婢女便緩緩道:“昨日娘子從仲郎這裡回去,被個石子絆倒,傷了腳踝。已經請醫官來治療過了,說是并無大礙,過幾日便可下床了。如今娘子不能來仲郎面前侍疾,姊姊轉達仲郎。”
梁略這邊的婢女便道:“自郎君來家後,娘子日日照料,頭幾日郎君燒的厲害,十分兇險,娘子不眠不休躬親侍奉。娘子素來行止端莊,此次摔傷,必是勞累所緻。仲郎卧床,不得前往探視,奴婢僭越,代郎君緻意。敢請娘子愛惜身體,不日康健。”
那邊阿辛也是個識趣的,知道梁略有事,不敢多擾,便依禮道謝,随即匆匆辭去。
這兩個婢女,皆是主人身邊最得力的,因此尋常往來事務不必主人吩咐,便能自行處分,言行舉止也是合禮合宜。
這些楊佑是早見識過了的,聽了她們的對話,想起闵氏母女被抛離在外,不由地起了些憐憫。然他也知此事看着似乎是梁略妻妾之争,實則是涉及梁氏一族的利益權衡,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于是他也不做無謂之歎,見梁略再無吩咐,也便退出。
梁略的婢女見楊佑出來,這才進來複命,便将郭述摔傷了腳踝正延醫請藥等狀一一道來,又奉上一個大大的絲絹袋子,說是郭娘子命人送來要交給郎君的。
梁略接了袋子,隻覺這袋子看着不小,拿在手中卻輕,也不知裡面是什麼東西。他正要打開瞧瞧,忽見門被推開,有家仆前來回事。
“有客要見仲郎,外面命我前來通傳。”
近來梁略卧床養傷,一直杜門謝客——其實如今又有誰來梁家觸黴頭呢?除了尚書令姜策曾奉诏前來之外,就是不知輕重的九江王連大門也沒得進,其餘并無别人來訪。
除郭述日日都來外,梁略父母兄弟等也曾來詢問病情,再則隻有楊佑這等心腹來回事。此外,梁略這深居生活可是清淨地緊。
然而這一次,顯然是果真有外人來私訪。
梁略便瞧了瞧那絹袋,到底放下了。
“什麼客?”梁略臉上沒什麼神情,語氣也平淡無奇。
“是邵中郎将。”
“隻他一個人?”
“确實隻他一人。”
“既然如此……”梁略不由搖了搖頭,臉上有了些笑意,道:“那請他進來吧。”
雖說邵璟是他年少相與的,然到底不能失了禮,他雖下不了榻,卻也端坐起來命侍女為他束了發。
才束發整衣畢,邵璟高高大大的身影已映在梁略門前的絢爛陽光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