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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二十三 黃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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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黃粱

兩方對峙如勁弩滿弦緊張待發,一片呼聲震動宮城勢如箭在弦上。

千鈞一發之際,層樓上有瞭望的宮中衛士高聲喊道:“是執金吾的旌旗,羽林中郎将到了,我等有救了。”

其時梁略已非羽林中郎将,自出獄脫罪後早已改任執金吾,然舊日羽林郎感其勇毅,情急中仍稱呼他為“中郎将”。雖然一會“執金吾”,一會“中郎将”,非但稱呼的人不覺有錯,便是聽到的人也毫不遲疑,立時知道是梁略來了。

梁略沉勇,平亂戍邊無往不勝。那些原本力竭灰心、遲疑動搖之人,聽聞此語,群情激昂,誓死守城。

太子軍自然也聽到了,回首卻見晴空月下,旌旗蔽空,煙塵飛揚。知道腹背受敵,又兼懷疑天子未死,原本是為舉義,卻成了反叛,不由大為驚恐。

令狐遂忙趁着彼竭我盈之時,迅速選擇骁勇死士,打開南北宮之間的宮門,飛馳沖殺,打了太子軍一個措手不及,太子軍大亂。

好在太子手下那一千死士,雖已死傷過半,戰力猶在,這才穩住了陣腳,與令狐遂等厮殺起來。

然便在此時,梁略已率人攻破司馬門。太子軍兩面對戰,漸漸不支。

王昶并親随戍衛等于是護送太子撤離此處,暫避在隐蔽宮室中。王昶退下來細細思量,便知梁略所率領的不過是那二三百并無甲胄重器的家人與緹侯,煙塵什麼的,不過是虛虛實實的障眼法。于是便命人喊出此事真相,太子軍聽了,果然戰力倍增,瞬間又是勢均力敵。

雙方殺紅了眼,什麼叛軍、義軍,已經無人在意。此時人人都化身為魔,即便揮戈砍磔,也難蕩盡胸中戾氣。

此戰一直戰至第二日卯時,是日天晴,天已大亮,衆人看得真切,小小南北宮狹道之間,燒毀的雕梁畫棟四處縱橫、慘不忍睹。其中屍骸交疊、兵甲迤逦。暫時罷戰的雙方兵将,各自躲在斷壁殘垣後,彼此警戒窺伺,誰都不知此後命運如何。

北宮裡的戍衛人數漸少,梁略所率之人實則有限的事實已為衆人所察知,然而無論是北軍五校還是骁騎營的人,都還沒有來。掐算着各營到此處的時間,令狐遂的心不由越來越虛。

業已大半凋零的太子軍亦是強弩之末,太子心中何嘗不忐忑?城中如此大的動靜,兵變的事情必然早傳出去了,他不知消息到達北山還需要多久,他還能支持多久?他派出策動北軍五校的人是否會帶着兵馬功成而歸?他也掐算着五校中最遠的一支到達京城的時間,心中不覺越來越涼……

一片死寂與絕望中,一個少年,雖風塵仆仆卻難掩絕世風華,面蒙灰土卻恍如玉山天神。

那少年遠遠馳來,朗聲高呼:“邵元璨來了!骁騎營已破朱雀門!諸君勉勵!誅滅亂臣!”

他舉首眺望,卻發現那是他從不曾放在眼中的京城美男子韓懿……

“殿下惶惶多日,未曾進食。飲食雖粗,亦可果腹。請殿下保重貴體,以圖來日。”

勸食之言,驚醒了他的沉沉追憶,将他從驚慌絕望、煙塵漫天的驚變中喚回到眼前來。

他睜開眼,卻見是雨後泥濘中,張仙人正半跪着奉上一隻缺了口子的粗陶碗,碗中是不知何物的黑乎乎的一團。

他心中一陣苦楚,搖了搖頭:“你覺得,我還有什麼來日?”

張仙人聽了,不禁老淚縱橫,屈身跪下,将食物高高舉起,道:“已故皇後臨别之際,将殿下托付于臣。臣隐姓埋名十餘年才敢以道人之身到殿下身邊服侍,總想着盡心盡力輔佐殿下,總有出頭之日。然臣不才,辜負先皇後所托,今日便效死君前,亦無面目複見先皇後于地下。”

他見了張仙人這樣,心中一軟,不覺悲從中來。再不言語,從碗中抓起那黑團子,不由分說便塞進嘴裡,大口吞食起來。他也不嚼便硬噎着往下咽,飲食的滋味和着心中酸楚下了喉,辨不清是何滋味,唯有粗剌剌的塊礫樣的粗劣食材劃過咽喉,前所未有的疼痛,也令他幾度噎的難以喘息。

張仙人見了他自殘式的吞咽,痛哭出聲:“殿下金尊玉貴,臣等皆仰承殿下,豈可不自愛惜?”

他聽了,毫不理會,仍舊不管不顧地咽下那粗團子。直到艱難咽盡,他才看向已哭得俯伏在地、不能仰視的張仙人,溫言道:“成王敗寇,古今如此。我今日一敗塗地,也願賭服輸。隻恨未能誅滅逆臣,為母複仇,實乃人生大憾。”

張仙人聽了,一面流淚,一面道:“殿下保住性命,将來或可卷土重來,何嘗将來母仇不報?”

張仙人此語原是為激勵太子能矍然奮起求生之欲,哪知太子卻隻是一陣苦笑。他心知太子雖自小失母,卻從未受此大挫,灰心已極,不覺悲痛出聲。旁邊追随至今的親信扈從,知道已是窮途末路,無不流淚。

君臣之間正自悲恸,卻聞柴門推動之聲。

衆人一驚,頓時止了哭聲,護衛們紛紛抽出兵刃來。

此間主人忙遠遠跪拜道:“犬子入城歸來,貴人莫驚。”

果然柴門已開,真是主人之子,衆人這才放下心來,收了兵器。

那老翁便上前拉住兒子,道:“米可買回來了?城中情況如何?”

雖是問話,卻滿懷關切。父子親厚,人之常情。

太子見了,卻難免酸楚。

他與父親,雖是萬人之上,可終于走到了今日這地步——權力相争,你死我活!

他不禁黯然默想,何其不幸,生于帝王家?

那父子二人此時已上前行禮,老翁便道:“老朽曾受貴人大恩,無以為報。貴人在此數日,實乃老朽之幸。然貧寒無以緻米,委屈貴人,今日小兒賣薪,得黃粱米數鬥,當為貴人作炊。”

太子聽了,心中一熱,不過數鬥黃粱米而已,竟比平生海味山珍令人動容。他抛舍身份,不顧張仙人等人阻攔,起身拜謝。

“吾生近而立,所食膏肥無數,然皆未如今日黃粱為貴。煩請丈人為我炊爨,令我飽食而足。”

那老翁受寵若驚,領命去洗米、采葵、蒸飯。

老者之子見父親已去,便上前回道:“貴人命我打探之事,已探得一二。如今城中已定,今日百官皆在宮門外向太後問安。隻因天子未歸,宮禁依舊戒嚴,太後傳話命各司其職。天子在中壘、越騎等校尉的護送下,不日将要回銮……”

“我家中如何?”

老翁之子沉吟片刻,知道他問的是東宮,便回道:“東宮女眷及屬官、仆從皆被幽囚,隻待天子歸來定罪。”

太子點了點頭,倒也并不意外,道:“公孫良娣如何?”

那老翁之子從前也為東宮的人辦過事,也曾聽聞過公孫良娣之名,卻不知為何到了這時候太子還會問起一個妾室下落來。他心中隻道二人情好,太子落魄如斯也還惦記着。

卻不知太子退出南宮後,曾退回過東宮,他恨毒了公孫家,便向當時已下落不明的公孫良娣下了追殺令。

公孫家的人,他個個都恨之入骨。

“東宮女眷情形究竟如何,臣未曾細聞。”老翁之子茫然搖頭,說着便又試探着說道:“隻是另有一事……”

這欲言又止,太子便心知更有不祥之事,原本無情無緒,沉郁不開,不知為何此時竟反而坦然許多,道:“吾近日所遇,盡是多舛,還有什麼不可承受的?但請直言無妨。”

那人瞧了張仙人一眼,方緩緩道:“公孫汲已率軍先行入城,控制了京城局面。故司徒王昶本來藏匿城中,不知為何竟率幾個太學生沖出來自投羅網,被公孫汲斬殺于陣前,如今身首異處,頭顱挂在城門上示衆。”

太子聽了,心中空茫一片。對于王昶,他素來倚重卻又猜忌。今聞此人既死,一切希望全無,頓時心如死灰,更甚于此前境況。又聽聞王昶慘狀,動了衷腸,不由号哭起來。

衆人見太子面無表情,眼無淚水,唯有仰天嘶聲号叫之聲,聲聲駭人。原本就因倉皇奔逃而惶恐無助的親随,此時便失了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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