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上你看书网

繁體版 簡體版
恋上你看书网 > 山河輿圖 > 第128章 十一 定策

第128章 十一 定策

章節錯誤,點此舉報(免註冊),舉報後維護人員會在兩分鐘內校正章節內容,請耐心等待,並刷新頁面。

霰雪飄灑,酒闌人散。

邵璟飲得微醺,也不上馬,又不讓孫邑等人上前擁護,隻慵懶着身子踏雪而行。

郭霁尚與田采說些離别之語,未及跟上。孟良卻在身旁,見此便上來扶着。

“刺史不是說還有要事嗎?怎麼如此飲酒,不加節制?”

邵璟卻甩開孟良,道:“這幾年日子過得匆忙,每日奔走,難得縱情一回。今日盡興,宛似回到少年時代。你還這樣啰啰嗦嗦地,好不掃興!”

孟良聽罷,自嘲似的一笑,道:“使君這是嫌我無趣呢!我這人來自偏遠州郡,自到雍都,也有幾個相與結交,他們都說我古闆。使君莫怪才是。”

邵璟卻轉過身來,雙手闆住孟良的肩膀,大力拍了兩拍,醉笑道:“你是年輕人裡少見的,克制守禮,倒有點梁仲郎的樣子。你不知道當初我們年少時是怎麼荒唐的。日日流連酒肆歡場,喝多了便不管是酒肆還是市井,一群人自顧自歡歌起舞。若到了宵禁時還沒還家,也就不回去了。在東西市坊之間,找個酒肆繼續作歌到天明。亦或者去相好的女子家中,各自呼朋引伴,再胡鬧一番。就是後來在骁騎營,無事的時候,也和秦沖他們幾個出去醉飲一番。倒是你這樣的,穩妥可靠!”

孟良卻搖頭苦笑道:“使君莫要笑話人!我也曾想如雍都貴家子弟一樣的,誰知竟無福。我初入雍都,也曾與他們一同日夜遊蕩,可屢屢都做了庖廚。眼見着他們醉後胡鬧,再一個個安頓好,自己倒沒得自在尋樂,反弄得一身疲憊。我自妻室病逝後,也無心再娶,一心想着建功立業。遠離故土,身邊無人,也難免寂寞,後來在延慶坊找了個女子,也算是兩廂情好。誰知不久人家依傍了虞豐。其時我已跟着使君,也無暇顧及,于是蹉跎至今。今年四月間家父送來書信,還教訓說雖男兒要以大事為重,可也要顧及後嗣。奈何我不願與地方豪族家的女子成婚,如今更不願糊裡糊塗與随便哪個女子生子,再三向父親謝罪才罷。”

邵璟的目光在刹那間失了醉意,眼鋒掃到孟良臉上,随即又恢複了輕松醉态,笑道:“從前不願娶地方豪族女子,也算是有志向。可為何如今不願糊裡糊塗生子?是不是看上了哪個女子?若果真有——若是對方門庭落魄,也别輕易否決,人生難得幾回得遇知己。就是門第高點也沒關系,我替你盡心謀劃,也不枉你跟了我這幾年。”

不知孟良是不是怕被後面的郭霁等人聽到,下意識地回頭一瞧,随即向邵璟連連擺手,道:“刺史莫要如此谑笑,我心中并無什麼女子。大丈夫立于世,當求功名,何患無妻?刺史如今帶着我來涼州,将重擔交給我,已是莫大恩惠。婚姻之事,不敢煩擾使君!”

邵璟見他臉都紅了,心中更加疑心,卻并不點破,便收了谑笑,道:“功業的事,你且放心。如你這等德能兼備的,做好涼州這點事,回去隻怕骁騎營都留不住你了。”

孟良不解,道:“刺史何意?我自追随刺史以來,眼界得開,所獲良多。惟願終身追随使君,使君莫要相棄。”

邵璟卻轉了身繼續趔趄着腳向前走去,笑道:“天下哪有不散的筵席?此前未經涼州之行,尚書令姜策便看出你德能特異,向我要你。我本想推薦你,奈何你非跟着來涼州。你在涼州先曆練幾年也好,回去更能勝任要職。屆時若能入尚書台自然好,便是不能,去禦史台或三公所司的任意衙署都不是問題。”

尚書台、禦史台,這些内官署,雖薪俸級别不高,卻是天子直屬,供天子垂問,為天子親信看重的更可參政議政,是朝廷真正的權力中樞。其真正職能,尚在三公署之上。而三公署,雖比不得三台,然若在其中做個功曹掾吏,卻也可接觸到朝廷庶務,非良才無以得任。

孟良聽了,也不禁怦然心動,然深知邵璟于他,實為知遇之恩,别人未必如這樣手把手教誨。

他心中感激,臉上笑道:“刺史又來尋人開心,我才德拙劣,能得刺史提攜已是萬幸。别的都不想,隻想跟着刺史,将來刺史到哪裡都帶着我,又何嘗不是前程大好?”

邵璟聽罷,不置可否,道:“州郡之事,實則不下于朝廷,你若用心,亦可磨砺成鋒。多少德能超邁的人都是從地方提拔上來的。雍都子弟成器的又有幾個?如今就有一件大事,做好了可造福一方。做不好,你我少不了樹敵無數。”

孟良心中猛地一跳,忙問:“可是使君上書‘革新屯田守邊’之事有了消息了?”

邵璟已然消了醉态,鄭重點點頭,口中說的卻是别的事:“我今日去察看水務,石玄派來的使者來報,硖石澤已大體修成,已經貫通谷水至硖石城。而硖石到連城因是荒灘戈壁,連接大漠,尋常水渠不堪用,需要修築地下暗渠,方可直通連城,如此可保百年不會斷流幹涸。雖則這件事交給了石玄,但他畢竟無職,還是屬你督責。”

孟良心中激動澎湃,連連稱諾,又道:“這石玄果非凡品!隻可惜得罪了趙家,落個流亡在外的結果。”

邵璟歎道:“此人精通天象、輿圖、地形、農時、水務,乃人中龍鳳。我本想等此事功成,幫他翻案的。如今看來,還需從長計議。”

孟良心中一凜,低聲道:“難道朝廷那邊……”

邵璟神情憂慮,目光深幽,道:“要不然呢?你以為我為什麼要忍着趙忠?”

“我就不明白了——一個趙氏,毫無根基,又無過人的德行能力,不過是借着裙帶關系,怎麼就能隻手遮天?這也……”

邵璟眼風一掃,打斷了孟良,沉默半日,方道:“自悖逆庶人作亂後,陛下震怒悲怆,至今未立儲君。昌邑王性情忠厚仁弱,且身體不好,聽說去歲差點不行了,好容易救過來。九江王當日與悖逆庶人暗中較量,培植勢力、結黨營私,處處逼勒悖逆庶人,如今也被陛下當衆申斥,下诏回九江,非诏不得入京,等于是獲罪了。皇子在世而可承繼大統的便隻剩下梁王及城陽王。為此不但前朝明争暗鬥,宦官、後宮也跟着各有表裡。天子身心俱疲,身邊可信的人寥寥無幾。既如此,用毫無根基的趙氏,總比用世家要可靠得多。趙氏千不好萬不好,卻是依靠陛下的恩典存身,世家大族可就不是這樣了。”

邵璟說的透,孟良心中了然,便道:“同為外戚,同是乍貴,梁氏與趙氏,天壤之别。”

邵璟自然知道孟良是什麼意思,卻淡然一笑道:“梁氏雖是武人,卻經營雲中數代,實力雄厚不下世家。隻不過在雍都算是乍貴罷了。如今聽聞梁信病卒,梁略兄弟卻不容小觑。又是城陽王舅家,趙氏怎麼比?”

孟良不禁感歎道:“可惜這趙氏不成器,但凡是個成器的,情勢自然要好得多。”

邵璟不覺失笑:“就是不成器才好!太成器了怎麼讓人放心?你可知,月前傳來的消息,天子欲立中宮,猶豫許久,未曾決斷。你可别再得罪趙忠了,那厮心眼小,記仇!”

孟良頓時明白,天子欲立趙貴人為中宮,隻是阻力太大,尚未遂願。驚聞此事,不禁又是疑惑又是心悸。

他就不明白了,這趙貴人無子,又無母儀天下之德,天子寵愛美人,榮華富貴與床笫親近即可,為何非要封後呢?

即便陛下要立後而宮中姬妾皆無中意的,盡可揀擇世家高門或清流大夫之女,為何非要趙貴人呢?

他疑疑惑惑地,便道:“陛下何等英明,可是在女子這裡,還是被迷惑了!”

邵璟目光落在他臉上,道:“江山是江山,美人是美人。陛下怎麼會分不清楚?”

孟良是個聰明人,立後建儲大事,邵璟略一點撥,他心中已然訇然雷動,頓時一片清明。明為立後,實則建儲,天子在立後上的阻力與猶豫實則也是立儲上的阻力與猶豫。

天子要立趙貴人而舍梁貴人,那麼心中是屬意于梁王嗎?可是又猶豫什麼呢?

孟良正在百般揣測,卻見邵璟回頭向郭霁那邊揚了揚下颌,道:“此前天子有疾,病愈後曾經大赦。我曾謀劃着要替她脫離奴籍,如今看來得等一等。”

郭霁遠遠跟在後面,瞧見邵璟似乎是在說她,便疑惑地向這邊看過來。邵璟便向她擺擺手,表示無事。

孟良便知邵璟背地裡替郭霁謀劃,将她庇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是頂着絕大壓力的。趙佗在郭氏覆滅時,行事極為毒辣下作,明裡暗裡殘害子弟,侮辱女眷,算是種下血仇了。聽聞郭家流配蜀地的家眷子弟,因郡縣地方官得了趙佗的指示,百般淩虐,日子格外艱辛。

“郭氏子弟流配蜀地的,聽說已死了好幾個。就連郭律當年那個遺腹子,聽說也沒了。郭九郎也染了病,好容易挺過來的。可惜了,這樣好的棟梁子弟。”

邵璟嗤笑一聲,道:“權力之争,一向是滄海橫流,玉石同焚。可惜郭律忠貞報國,如今連一絲血脈也沒留下。”

孟良聽罷默然,向郭霁那邊瞧了瞧,忽然轉過臉來,注視邵璟,道:“都督待此女非比尋常,可是有意于她?”

邵璟不妨孟良會有此問,愣了一下,旋即大笑,後止了笑,也目視孟良道:“你對郭娘子也恩深意厚,難不成也是有意于她?”

孟良心中一片慌亂,趕忙搖頭,端正語氣,道:“那當然不是,當初她和梁武交好,彼時我就認識她。梁武乃是我為數不多的至交好友。且我見刺史如此看重她,自然也多照顧些。”

見孟良一本正經,邵璟卻笑得風輕雲淡:“你與梁武是至交好友,我與她兄長郭律可是生死之交。”

孟良不禁理虧,笑道:“我見刺史對她庇護之情,超越尋常,因此心疑。如此看來,是我想多了,刺史恕罪。”

邵璟似笑非笑地瞧着他,道:“我可也聽說你在景芳裡的荒唐行徑了,人家李酉借着酒勁谑笑,說得有鼻子有眼的。”

『加入書簽,方便閱讀』
熱門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