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上你看书网

繁體版 簡體版
恋上你看书网 > 山河輿圖 > 第127章 十 瑞雪

第127章 十 瑞雪

章節錯誤,點此舉報(免註冊),舉報後維護人員會在兩分鐘內校正章節內容,請耐心等待,並刷新頁面。

來自幽州的孟良雖然已在雍都多年,可是他卻并不知道韓懿雖與郭霁同在雍都世家貴門圈中多年,實則卻并不相識。後來他也曾想過,在那種情況下,或許他的所作所為也算不得沖動。雖然後來郭霁曾說過他們并無交集,但韓懿也未必就真的沒見過郭霁。

韓懿雖然大概不會因此威脅到邵璟,可是孟良還是當機立斷,不能讓她被京城來的人認出來。

于是當韓懿帶着笑意地同琉璃漫不經心寒暄時,他便借着酒勁假裝犯渾,故意地上前遮在郭霁的面前,撒酒瘋非要拉着郭霁說要請她去家裡給他家的兩個蠢妾講講雍都禮儀。

後來他才聽郭霁一臉無畏地說與韓懿并不曾正面相見過,或者說其實郭霁對韓懿是有記憶的,而韓懿卻對她并無印象——悖逆庶人宮變時,她不過衆世家女中的一個,在一片混亂中遙遙瞥見雍都美男子韓懿在生死危難之際挺身而出——雖然後來郭家作為悖逆庶人的親黨而遭逢大難,可是郭霁仍然欽佩他的果決勇氣。

“可是,他未必認得我。事變之前他被衆人找了各種借口裡三匝外三匝地圍随着周旋,自然不認得我。”

當郭霁向孟良訴說起倉皇驚變之夜的情景時,孟良瞧着頗為神傷的郭霁,卻又疑心韓懿未必不識得郭霁。郭霁之所以以為韓懿不認得她,那是因為她畢竟還不能深識權術人心。

那時候的韓懿與悖逆庶人早已勢不兩立,他在無人知曉的暗處深深潛藏,看似與世無争,享樂無度,實則暗中等待時機。韓懿風流,但眼界不低,尋常女子自然不能入他的眼,若郭家不是東宮親信的話,而郭霁又的确懂得藏形于衆,那麼韓懿或許真的不會注意到她。可是她偏巧是郭家的人,知己知彼,他怎能不暗中觀察呢?

何況以孟良的洞察力,他自然已經察覺到在景芳裡的時候,韓懿唇角含笑向琉璃問候,可是眼鋒卻早已有意無意地落在郭霁身上。而當他拉着郭霁離開時,韓懿目光中鋒利的光芒,他不必回頭,都感受得到。

但是孟良并未同郭霁多說,他總覺得若是郭霁不知情的話,或許會安心一些。

而韓懿其人,他還是有所了解的。他自入京已有數年,為了融入雍都世家子弟圈子,除了與梁武、董甯幾人是幾分知交外,也常參與雍都世家子弟所舉行的邀酒夜宴、狩獵騎射等交遊高會。其中韓懿的集會酒局他也常去,觀此人行事,非同凡品。因此他知道以韓懿的為人,大概遲早打探得出郭霁是受了邵璟的庇護。韓邵二人雖無深交,卻利益相關,韓懿自然也絕不會因為一個無關緊要的女子與邵璟龃龉。無傷大雅的小小狐兔,怎麼會是狡黠獵手的目标呢?于自身無利,于對手無害的事,韓懿不會幹。

隻有如趙氏那樣的人家,才會處處招風、時時樹敵,生怕他們借着飄忽不定的寵愛獲得潑天富貴不能矜誇于人前,唯恐他們唯我獨尊不把别家放在眼裡的那點心思不被世人察覺。

譬如韓懿與趙家本無利益分歧,實在沒必要結怨。可是趙佗從賤籍而驟得富貴,最恨别人不敬,韓懿當年的拒婚,無疑是揭了趙氏一家金燦燦的門楣,令他們羞于出口的出身暴露天下。趙佗因此恨毒了韓懿,盡管他們之間并無根本的利益紛争。

又如前些時日,他當街抓了趙氏與韓懿的人,不過故意晾了一段時間,敲打一番後便放了人。然韓懿深谙權術,知道不過是表面上做點文章,待家奴放回去後,當衆訓誡,既給了邵璟和他面子,又立足了公允守法的形象。

但是那趙忠卻不明其道,他本就以為邵璟将琉璃安排給韓懿,是無視自己。如今邵璟的親信又當場拂了他的情面,抓捕他的家奴,更惱恨得不得了。

因此今日郭霁撞上了韓懿,其實是安全的。

他正要告誡郭霁不要再去景芳裡那樣的是非之地時,誰知郭霁卻蹙着眉頭問他今日為何這樣沉不住氣,又說如此行事反倒容易打草驚蛇被韓懿看出端倪來。

孟良沒辦法回答她,一則他并不認為自己是失驚打怪,而是看出了韓懿的疑心;二則他竟也覺得今日行事的确不妥,這種急于脫身的法子對付趙忠那樣的人固然合适,然而對于韓懿這樣的聰明人其實很難說有沒有必要。

郭霁其實是無意的玩笑,可聽者有意,孟良卻入了心。他自小是家中長房長子,身負家族重任,一向以克己持重為務,今日是怎麼了?為何行事颠倒,窘迫如斯?

正當他百思不得其解時,那個名為田采的女子不知怎麼竟追蹤蹑迹地來了,一本正經地說要邀請孟良和郭霁飲酒,說是要多謝他将府上姬妾的衣物交給她來做。孟良這才想起來,當初尋找石玄時,曾向田采許下“答謝”之諾,當即便說改日登門拜謝之語。

但是田采打心眼裡并不相信他會登門,知道他最終不過是派個家仆上門送謝禮而已。謝禮自然不會輕,但那不是田采想要的。她知道人生機遇稍縱即逝,而富貴必然險中求,于是也顧不得女子的矜持,便說起那日孟參軍曾許諾要為郭娘子做魚脍的事,若她也能得一品嘗,自然趁願。

郭霁也幫腔說梅園的梅花尚未凋零,若能選個暇日一聚,也是美事一樁。

孟良目光向郭霁臉上一觑,卻見她笑得坦蕩而燦爛,拒絕的話便沒有忍心出口,隻笑了笑,便說後日是他的休沐日,屆時定推了所有事務,邀兩位娘子到梅園小聚。

田采去後,二人見車馬尚未跟來,便溜溜達達往刺史府去。

二人無話,直到走過一條街巷,孟良忍不住問郭霁:“那位田娘子可是有什麼不好出口的事要請托于人?”

郭霁當然一臉無辜說沒有的事,定是他想多了。可孟良雖是個誠厚君子,精明處卻不輸人。

“若是她有什麼難于言表的隐衷,自可明白告知。我雖與她沒有交情,可看在你的面子上……”孟良頓了頓,道:“隻要是我能做到的,總不至于袖手旁觀。”

郭霁聽了,心中忽然起了一陣感激,她垂下頭,沉吟半日,卻沒有說田采的心思,隻動情說道:“孟參軍,我沒想到時至今日,竟有你如此笃誠相待。我從前隻道你是為了邵仲郎,如今我卻知道,你待我情誼匪淺。”

孟良聽了,心口一熱,早把對田采的那點疑慮丢在腦後,不由停下腳步,看着郭霁,道:“郭娘子,我待你好,起初是因為你與梁武交好,後來是因為你受邵都督看重。如今……如今……我敬你重你,實因你本身值得人愛重。”

郭霁聽罷,唯有一聲長歎。孟良還想再說什麼,可是二人的車馬已經找了來。他的家仆遠遠就抱怨他獨自丢下衆人,如果有什麼意外如何是好等語。當此情景,他想要說的話,隻好咽了回去。

又過了兩日,就到了孟良休沐之日。雖然殘冬将近,卻飄飄揚揚下起了雪來。孟良是個心系民生、笃行實幹的,見旱了一冬不見一絲雪星兒的河西地下起雪來,想瑞雪乃豐年吉兆,心中痛快。便趁興向郭霁與田采下了帖子。又覺不該瞞過邵璟去,便要親自上門邀約,可是卻路遇同僚說起邵刺史昨日便出城去察水務了。他便隻好作罷,推了庶務,派人去梅園租幾間房舍,先行打掃。

郭霁拿了帖子,見帖上文字随意而不失樸拙,雖是邀人的帖子,卻無正式箋帖的格式,上面隻寥寥數語:

夜聞風緊,晨起視窗明奪目。心疑開扉,卻見螢飛絮扯。常望祁連千年皚皚而懷思,終見赤地荒野經年而雨雪。餘暢懷悸動,不可言表,不禁息心忘俗,暫抛世務。家無鳳澧,願以濁酒敬奉,聊作哂笑;園有芬芳,借得疏影謹效,或增愉悅。小童掃塵,仆從買酒,鑿冰獲魚,以待佳人。

短短一方素帛,未有題頭敬稱,也無謙恭言辭,甚至連落款都沒有。郭霁不禁笑這謙謙君子亦有潇灑倜傥之舉,遂命人套好車便去接上田采同行。

而那田采一路上稱頌不已,說那孟參軍如此禮重,連她這種奴婢身份的人都特意寫了邀帖,且措辭一絲不苟,這孟參軍果真是謙虛重禮之人。說着又将孟良的帖子展示于郭霁。

郭霁瞥了一眼,卻見上面文字俨然,言辭鄭重,可是字迹卻并非孟良的,心下了然,這帖子并非出自孟良之手,而是他身邊文書所為。見田采又興興頭頭要看孟良給她寫的帖子,便稱留在家中未曾帶來。

那田采一心都在孟良身上,便問她帖子上寫了什麼。

郭霁便笑道:“自然和你的一樣,這些人下帖子的話都是自小習得的,千篇一律,沒什麼分别。”

田采便反複又看了幾遍手中帖子,有些不信,道:“我瞧着有些不同于當日我父親與友人的往來書箋帖子。”

郭霁見她歡喜的樣子,心中竟覺得有些可憐,便搖搖頭,道:“能有什麼不同?不過是官氣更重些罷了。實話和你說了吧,他們這些人的公私書信箋帖哪能都自己動手?除非格外重要的,都是手下文書寫的。譬如刺史太守們向朝廷的公文,甚至于一些虛應的上書都是出自長史、參軍等屬下之手。私下往來的,除非是摯友,也常常由人代筆。而孟參軍連刺史府的重要文書都應接不暇,又哪有空手書他自己的書信箋文——不過是文書寫了,重要的他過目把關,不重要他連看都不看的,應付了事罷了。”

『加入書簽,方便閱讀』
熱門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