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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十八 劍器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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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璟雖然曾說身為涼州刺史,當略作安排才離開,然言猶在耳,他卻在三日後的一個夜晚倉促動身,未曾言别而去。郭霁感他數年庇護之情,做了路上衣物帽靴等物意欲相贈,隻做了一半,自那日觞别後,卻再也未曾相見,竟也無從送至他手上。于是做了一半的衣物便擱置不動了。

邵璟走後,郭霁不久便帶着邵璟留給她的兩名侍女,一同搬至豐穰裡去了。乍然遷居,又别故人,起初隻覺空落落的,然她素來是個随遇而安的,漸漸也便習慣了。

自邵璟去後,孟良便假涼州刺史府掌事長史,受命繼續将“新屯田”及“計口授田”向全涼推行,又忙于勸課農桑、巡查水務,因此忙碌不堪。自郭霁蔔居後,隻在九月的一個傍晚來探視過一回。郭霁本要設席招待的,可是不過片時便有緊急公務離去。此後便不見蹤影,聽說與石玄等人去了酒泉郡,親自坐鎮主持“計口授田”事。

倒是沈偃多方照拂,常遣人來問候緻意。邵璟走後的一月之間倒有五六回,車載馬馱地帶了些衣食日用等稀罕之物。郭霁過意不去,便作書信道謝并推辭,那沈偃卻不以為意,一切照舊。

那日初雪,沈偃一早遣人來,向郭霁傳信說自郭霁遷居以來,無由拜望,今日當自來谒見。

郭霁心中納悶,這沈偃雖也相識,然她身為獨居的在室女,自然不便相見外男,而他又不是如孟良那樣的熟人。可是既然對方已開了口,也不便相拒。可她所熟悉的孟良等人又不在,遣人去問相鄰的阿丁,欲請他來作陪,誰知也不在。

正躊躇間,田采來送新作的冬衣并年底的分利,卻見郭霁指揮家中的侍女準備食材,心中奇怪,便上前相問。

郭霁便将此事告與田采,又道:“這沈司馬一向周全,不知為何這次行事異常。”

田采近來為邵璟所用,雖不過是領着織工練習紡織,卻也往來些人物,遇事比之從前更為機智,便道:“想必是有别的緣故,沈司馬必不唐突行事。你既有顧慮,不如我留下來侍坐,便沒了口舌之憂了。”

郭霁卻想這田采雖形同自由身,實則名屬沈偃家的奴婢。若按法禮,讓奴婢替外人相陪主君,實在于禮不合,便想着尋個借口推辭了。

田采卻早一想到郭霁會有疑慮,便趕忙道:“我雖名屬沈司馬,事實上毫無關系。郭娘子是個豁達的,何必理這些什麼名呀實呀的。沈司馬出身鄙野,更不在意這些禮俗。何況我早想謝他庇護,隻是人微言輕,今日隻當給我個機會,若能借郭娘子之力得以答謝主君恩惠,實在感激不盡。我也不敢以客人身份,屆時郭娘子待有時機,便将我引薦給沈司馬,那更不算違禮了。”

郭霁明白了田采乃是意欲攀援沈偃,便一笑應許了。田采見此,便忙吩咐跟着自己來的車夫一番話,眼見馬車駛離,又遠遠呼喚名他速去速回,這才回來輔助郭霁等人置辦宴席。

一日忙碌,堪堪到了午後,天上彤雲更濃,雪越下越大,不久有車馬辘辘聲,正是沈偃到了,田采是個知趣的,便悄向郭霁叮囑兩句,暫且退至别室等待。

郭霁命人開了大門,依禮迎出,卻見四輛馬車以及跟來的随從将不大的裡巷塞滿了。仆從們正從最後一輛車上卸下所攜拜禮,各自擡着箱籠,捧着奁盒,忙忙亂亂,逶迤不絕。郭霁一眼望去,見除了精美器物、冬日衣物外,還有南來北往珍鮮果點,及冬獵所獲的獸禽,連屬于道,令人目不暇接。

沈偃正掀了車簾下馬車,有仆從忙上前去搭上下馬凳,他卻瞧也不瞧,一個跨步越過下馬凳,穩穩踩在雪地上。他一眼瞧見郭霁,不禁滿臉笑容,迎了上來。

後面又有一車,此刻正紋絲不動,有幾名侍女從後車上下來,匆忙趕至第二輛車前,将車簾打開,其中一名女子便由侍女扶持着,款款下車來。

郭霁正與沈偃行禮厮見,遠遠瞥見有女子下車,衣着華麗,妝容耀目,起初還道是沈偃家眷,仔細一瞧,卻見紛紛風雪中,搖搖走來的,竟是涼州樂署新任樂首夏娘子。

郭霁見是她,便知沈偃行事果然謹慎,他怕男女之别不肯獨自前來,又知道夏娘子乃是郭霁相熟之人,便鄭重其事地拉了來,這便穩妥了。

“郭娘子你瞧瞧,沈司馬昨日夜裡特地跑到我家裡,硬拉着我來拜谒你。我說有事不來,讓他帶着家裡如夫人來,他非要說什麼家中婢妾沒見過大陣勢,不足以奉郭娘子之前。”

厮見已畢,夏娘子便拉着郭霁的手大談大笑。

郭霁一面笑着延請二人入門,一面笑着應答:“我何德何能,敢教沈司馬及夏娘子枉駕問存,蓬門陋室,因貴客生輝增光。沈司馬如夫人天人之姿,改日定登門拜見。”

若按身份,自該沈偃先入内,然他着意謙遜,先令郭、夏二人入門穿庭,自己穩穩跟在後面。

此時已入正庭,他不動聲色地四下一瞧,便向夏娘子道:“若不是我拉着你,你還不知何時有幸入郭娘子門戶呢。正該感謝我才是,怎麼還抱怨呢?”

夏娘子眼睛瞅着沈偃,話卻是對郭霁說的,道:“沈司馬教訓的是,郭娘子遷居日久,我并未登門拜賀喬遷之喜,實乃憾事。今日得沈司馬提點,如醍醐灌頂。有幸拜望郭娘子,何其歡愉!”

沈偃便笑向郭霁道:“也不能怪夏娘子,她自任了這個樂首以來,不如往日從容自在了。又要忙着編演樂舞,又要忙着修習禮儀,還要忙着應酬豪富、官吏……自然,李長史那裡更少不得添香解語……”

沈偃平日雖也并不如何肅然,可就幾次有限的接觸,郭霁一向覺得此人就連笑裡也常常藏着機心與鋒芒,可今日見他這樣谑笑,也不禁放下戒備,忍俊不禁。

夏娘子當即“呸”了一聲,打斷了沈偃話語,道:“可别聽他瞎編排人,他自己想要人添香解語,便說到旁人身上。”

說話間已到了正堂前,郭霁引人上了石階,進入室内。她固然要按身份尊卑入座,可是沈偃哪裡肯,先就入了客座,堅持以賓主排席。郭霁無法,隻得延夏娘子入了次賓之席,自居主人之位。

正餐未上,而先置果點酒水,郭霁先就勸酒,沈、夏二人也不扭捏,亦敬酒上壽,給足了面子。

夏娘子暗自觀察堂内裝飾,笑道:“郭娘子好眼光,這室内陳設裝飾,看着素樸無華,其實件件簡雅,都是難得之物。踏遍涼州,所有豪富人家的夫人娘子,也沒有這樣的。娘子到底來自京華,與流俗之人不同。”

郭霁當即自謙,道:“流落之人,卑微之身,不敢向慕繁華。此等陳設簡陋,敢奉尊客之前,唯尊客不棄,令我生光。”

沈偃他當然知道此間皆是邵璟置辦,更知此女為邵璟所親厚,聽罷,隻微微一笑,道:“都督臨别之際,說河西事煩,自有我等善後,唯有娘子孤栖在此,勞心挂念,特意命我護娘子周全。然我公務冗繁,今日方來,實在有愧都督托付。今見都督所選居址,最是合宜不過。且都督不放心,娘子房契皆在我名下,不久娘子當恢複良籍,屆時我自會将房契奉與娘子。”

郭霁面上波瀾不驚,依禮向沈偃緻謝,心中卻已心潮湧動,方知邵璟為她打算,行事唯恐不周。心中一熱,感激不能言表。可惜其人已遠赴京城,不知已至何處,縱便有千言萬語,也不能與之暢言。她心中頓感遺憾,目光便不由飄向門外——那雪下得正緊,這一番千裡風雪路,不知何等艱辛……

此時肴馔既成,侍女一一奉與各人食案。既有各色羹湯,亦有精緻菜蔬。主菜乃是冬日染爐,有雞豚魚羊各色肉片,亦有芹筍韭薤、胡瓜葵豆等幹鮮菜蔬。雖然宴席周備,肴馔精緻,卻并無珍奇之物。沈偃與夏娘子皆是精明人,深知郭霁行事内斂,不肯人前炫耀,更暗自稱賞。

郭霁再次勸酒,随後勸食。夏娘子嘗了染爐暖鍋燙肉後,便贊道:“這蘸醬味道與衆不同,非平生所嘗,不知郭娘子從何處得來?”

郭霁便道:“此乃孟長史秘制之方,我也是花了好大力氣才換來的方子。入秋後我做了不少,沈司馬并夏娘子若不嫌棄,自當奉上,聊以佐餐。”

沈偃道謝罷,卻又笑問道:“自都督去後,百事無主。不知都督幾時歸來?我等懸想得緊!”

郭霁見沈偃看似閑談,實是有所窺探,雖不知他想知道什麼,卻不動聲色,笑道:“我自蒙難,雖受邵都督庇護,然其公務,并不稍聞。都督返京,自為公務,豈是我一個閑散外人可得與聞的?”

沈偃見郭霁撇清,遂放下筷箸,長歎一聲,道:“郭娘子或許還不知呢,上月昌邑王薨逝的消息傳來,都督聽說後,便連夜還京了。我雖未曾得入京華,卻也知昌邑王乃天子現存最長之子。且都督棄置萬事,急于返京,想必此事重大。”

郭霁聽罷,内心隐隐搖動,她在京多年,郭家又是故東宮親信,因此幾位皇子之情她也盡知。從前或許淺知而不深思,可自經大難,又兼邵璟數次點撥,更知儲君之争,唯在梁王與城陽王。

梁王乃先皇後次子,亦為衛氏之後,然他生而喪母,養在太後身邊,對故皇後與衛氏并無記憶。且梁王雖尊貴,卻因體弱多病而深居簡出,因此與其胞兄故東宮相比,世人大多都不知其人如何。然他到底是故皇後之子,連天子竭力培養的東宮都已不堪,這梁王又當如何?

城陽王身後有實力雄厚的北郡砥柱梁氏,又聰慧異常,其母梁氏也是天子曾經所愛的女子,自故東宮作亂後又因功封為貴人。貴人佩金印紫绶,秩比丞相,爵比諸侯,在後宮中僅次于皇後。後位空虛已三十載,可是梁貴人卻始終居于妃妾之位,且與之同列的趙美人竟有封後之議,而城陽王年幼梁氏卻實力雄厚。

聖心權衡,何其為難!

至于昌邑王,其母微賤,本身默然無聞,郭霁這等不解權力之争的女子都知道他大概無緣于儲君之位。然到底是長子,又一向謹慎無過——如今梁王體弱又受故東宮牽連,九江王有過被申斥歸國,城陽王年幼……

郭霁思來想去,沉默半日,方道:“弱質女流,本自無知,況流徙之徒,罪臣之後,豈敢妄言天子子嗣。沈參軍身處清淨之地,何必自陷泥淖?既知此事重大,那更該謹言慎行,不可輕舉妄動。”

沈偃聽罷,深思良久,方轉頭向夏娘子笑道:“到底是郭娘子,見事明白,明達通透,我等不如。”

夏娘子正聽得入神,見沈偃這樣,當即笑道:“沈司馬太也無趣,今日難得閑暇,不話風雅世情,卻說些沉重之議,真是掃興至極。既然沈司馬不解風情,我可不能跟着糟蹋了郭娘子的宴席。近日新學一舞,我雖不才,願效命于二位之前,聊以取樂。”

沈偃當即擊掌稱歎,道:“仆亦聽聞夏娘子善作‘鶴舞九天’之曲,今日若得一觀,當可誇耀于人前數十載矣!”

夏娘子卻歎笑道:“此為妾年少時所舞,講究靈動輕盈,如今大不如從前,若再作此舞,不夠人笑的。且近日得觀劍客論劍,偶得一曲,名為‘劍器之舞’,未曾公然演練,願獻醜于前。”

說罷,夏娘子便入内室更易服飾。此時侍女又送上一尊酒,各于案前奉上。

沈偃嗅到此酒味道不同此前,當即舉杯向郭霁緻意,遂傾杯盡飲,飲罷歎道:“敢問郭娘子,此酒從何處得來?”

郭霁亦放下酒盞,問道:“此酒不同往日所飲,司馬亦能嘗出其特意之處?”

沈偃便歎息一聲,道:“故鄉黃酒,魂牽夢繞,如何嘗不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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