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察了許久,崔嬰大緻明白了織機的運作原理,便連忙讓青葵停下:“好了好了,不用再織了。”
青葵見崔嬰這般關心,心中一暖,微笑着安慰道:“小娘子不必太挂心,反正布總是要織的。”
“可這也太累人了!”崔嬰還是忍不住感歎,她思索了片刻,然後站起身來,拍了拍青葵的肩膀,“我決定了,青葵,我要給你做一台新的紡車!”
青葵聽崔嬰這麼一說,眼睛瞪得像個銅鈴,滿是驚訝。崔嬰見狀,忍不住笑了起來:“其實啊,這法子簡單得很,就是把現在的一個紡輪一個錠子改成一個紡輪多個錠子。”
崔嬰雖不是學這行的,但她畢竟也能算的上考古系的高材生,考古、曆史不分家,所以最基本的中國古代的織機、耕機、軍備等等的演變史,她都能說出個一二來。
更何況,這樣簡陋的機械運作原理,隻要是讀過九年義務教育的中學生基本上多看幾眼都能發現其中的問題。更何況,前世崔嬰還曾經和同學去看過一個古代農耕器具展,裡面有一款腳踏的老款紡織機做的十分精緻,崔嬰前前後後、裡裡外外拍了好多照片,是不是就拿出來觀摩一番,若是有工具,改造起來就更簡單不過了。
青葵原本還有些半信半疑,但看到崔嬰那副信誓旦旦的樣子,再想想她平日裡的聰明才智,最終還是堅定地點了點頭,問道,“好!小娘子需要些什麼東西?奴婢一定能給您找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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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第二天整整一個上午,崔嬰都沒見到青葵,随口問了兩句,卻發現其餘的婢女們也都一個個支支吾吾地說不清楚青葵到底去了哪兒。
等崔嬰吃完了豆漿和半籠純素的小菜包,就看見青葵懷裡抱着個大包裹,像做賊似的溜了進來。
崔嬰和她目光一對,立刻會意,揮手讓房裡的婢女們都退了出去。
雖說崔使君已經答應過不再讓她們背後打小報告,但“疑人不用”,崔嬰已經不願在她們面前透露太多私事。
這些婢女,她遲早要找個機會全都換了的。
等屋裡隻剩下崔嬰和青葵兩人時,青葵也沒多廢話,直接解開了懷裡的包裹,露出了裡面的東西。
崔嬰眼睛一亮,那竟是一把小鋸子,差不多有她的手臂長,樣式和她前世見過的鋸子也十分相似,一看就知道怎麼用。
崔嬰接過鋸子,又驚又喜地問青葵:“我可沒聽說府裡最近有翻新什麼房屋家具,這寶貝你是從哪兒弄來的?”
青葵笑着回答:“我去找了跑馬場的護衛,讓他們偷偷從外面給我帶進來的!”
崔嬰高興得不得了,手裡把玩着鋸子,心想有了這工具,做起木工活來可就方便多了。
要是再有把木工刀、鋸片、銑刀機床、鑽頭、榫孔加工刀……那就更完美了!不過她也隻是想想而已,畢竟這些東西就算真的擺在她面前,她也是不會用的。
“太好了,等我把新式紡車做出來,青葵你就不用那麼辛苦了。”
青葵微微一笑,看着崔嬰,眼神裡滿是期待:“奴婢也希望小娘子能做出來!”
“要是真能做出提高紡織效率的織機,那些平民家的婦人也能多賺些家用,最重要的是……能織出更多的布,做些厚實的衣服,今年冬天,就不會有那麼多凍死的人了。”
崔嬰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青葵沒有再說什麼,隻是用她那充滿期待的明亮眼睛靜靜地望着崔嬰,在她心裡,小娘子是個說到做到、無所不能的人。
可是崔嬰的心卻久久不能平靜。
崔嬰來到這個時代已經一個多月了,除了剛得知死而複生時的歡喜,其實她大部分時間都在自我掙紮:她不喜歡這個落後的時代,也不覺得自己屬于這裡,更不明白自己來到這裡的意義……輾轉反側得不到答案後,她決定安穩地依靠崔氏、将來找個在史書上順遂一生的夫君,就這樣平平淡淡地過完撿來的一生。
然而,青葵的話突然讓她警醒:如果自己随意準備做出來的一個小東西,都能給天下帶來福祉,那為什麼不多做一些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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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大概是崔嬰來到這個世界之後頭一遭這麼認真,整整一天,她都站在青葵的織機前,目不轉睛地觀察着青葵織布時織機每一個零部件的運作。
她雖然已經把原理摸得差不多了,但真正做出來還是需要技術的,所以在動手之前,得先打個草稿才行。
……
東漢雖然已經有了改進的蔡侯紙,但質量還是不怎麼樣,富貴人家還是喜歡用那些連用來做衣服都舍不得的帛來書寫作畫。
崔嬰第一次在崔使君書房看到崔使君在帛上寫字時,心疼得都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但這次,她卻偷偷摸摸地從崔使君書房裡拿了不少帛出來,用來畫新紡車的草稿圖紙。
青葵在看到她用那麼珍貴的帛畫圖時,臉上的表情複雜極了,最後憋了半天,才結結巴巴地問了一句:“小娘子,這要是讓使君大人知道了,恐怕不太好吧?”
崔嬰眼睛一瞪,理直氣壯地說:“這有什麼不好?這都是我憑自己本事得來的!”
誰能說,她偷偷拿東西就不算憑自己本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