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時節,細雨紛紛。天初亮,就有村民挎着籃子上山踏青祭祖。
晨間清風裹着雨後草木香,吹的人心曠神怡。
山間路上三個男子前後從山上下來,前面兩人一高大胖碩,一清瘦頭戴鬥笠,兩人打鬧說笑走前前面。
後面跟着一男子,漫不經心,手上撚着随路薅來的野草,鬥笠斜背在背後,腰間挂着把彎刀。
“三哥,你看什麼呢?快走,要下雨了。”趙義回身見人落後很遠湊上去問。
晏碩望着山坡某處輕擡下巴,“你瞧那處是不是個人?”
他指那地一層層碧嫩綠草,周邊還有零星灌木,趙義瞪着眼睛瞅了又瞅才瞧出端倪。
“還真是,瞧着還是個女人。”
他話落前面阿虎也跑上來,四處張望着,“哪兒呢?女人在哪呢?”
趙義一巴掌落他頭上,指着山坡某處,“瞧你沒出息樣,在那。你去瞧瞧,是死了還是昏了。”
聽到可能是死人,阿虎不想過去,又被趙義拍兩巴掌。
還是晏碩先邁步,“去看看,說不定是山下村裡來祭祀,也是失足掉下來。”
躺在那山坡處的正是衛宓,但此時她已經是不省人事。
晏碩蹲下用手輕扒拉一下,少女面容露出來,從高處滾落臉頰上沾不少泥土,髒卻也難掩好顔色。
不知在這兒多久,身上那身衣服瞧着有些濕,貼着玲珑有緻的身軀。
他手扒拉時感覺到極輕微呼吸,人是活着,隻是身子已經有些發涼,若放任不管,估計活不了多久。
後面趙義跟阿虎看着他一把将人撈起,扛到肩上,眼都瞪大幾分,“三哥,她這是活着還是……”
“還有口氣,先帶回去。”
趙義又說,“可三哥你這樣扛回去,人估計也斷氣了。”
晏碩腳步一頓,似是思慮一番,将人抱在懷裡朝山下走。
衛宓醒來時就在這屋裡,不知是誰救了她。
當時連下幾天雨,泥土都濕滑松軟,她一動,手裡枯枝連根就被她拔出來。
身子沒了支撐,直接從坡上滾了下來。
她躺下床上出神,屋門發出一陣沉悶響聲。
扭頭望去,正對上男人眼眸,斜照的光打在他身上,将健碩魁梧身姿映襯出來,眼神犀利,炯炯有神。
她醒來就嘗試過,身子動不得,一動渾身發疼。
見到有人闖進來,心頭緊張起來。
瞧着男人輕挑眉,大步跨進來,手上端着碗東西,“醒了?身上還有不舒服的嗎?”
聲音清朗帶着特有的磁性,如山間清爽的風,鼓動人心弦。
衛宓聽到他問話卻更緊張,搖了搖頭,随着他靠近,強撐着想直起身子。
對方身高腿長幾步就走到床前,碗順手放桌上,伸手扶她,“你昏迷三天,身子骨估計都僵了,别亂動我給你找東西墊着。”
原來她已經昏迷三天,不知道墨羽他們兩個怎麼樣了!
扶着背的手掌寬厚有力,隔着布料也能感受到滾燙觸感,還從未有人敢這麼放肆,如此近身公主,是要受罰的。
衛宓心裡一亂,攢起的那一點力也卸了,全靠他手扶着。
衛宓蹙眉,手攥緊身下粗布單子,張口想說什麼就感覺到後背被塞團東西。
不知他拽了什麼,墊到她身後,接着扶着她的手撤離,很自然坐到床邊。
衛宓坐起身低頭就瞧見身上衣服,面色變得難看,粗麻布料,顔色不顯眼款式也老氣,這種衣服連宮中最下等的宮女都不會穿。
“救你回來時你身上衣服都濕了,是請山下阿婆來幫你簡單收拾。”聽到解釋衛宓放下心來。
她醒來就注意到,這裡有些破舊,被子都帶着黴味兒,能拿身幹淨衣服給她已經是不易,忍下身上不适,開口道謝。
已經很久沒進水,嗓子沙啞幹澀,聲音嘔啞難聽,開口說一句就忍不住咳嗽。
衛宓捂着嘴幹咳,胸腔震動牽動着全身骨頭泛酸發疼,淚都要咳出來。眼前遞來一瓷碗,灰不溜秋,邊上還缺個口子,裡面盛着清涼幹淨的水。
也顧不上嫌棄拒絕,就着碗張口就喝,溫涼的水滋潤了幹澀咽喉,順滑到胃裡,一碗水下去衛宓才覺得真正活了過來。
水見底她還意猶未盡貼了貼唇,晏碩盯着她的小動作,順嘴問一句:“還要再來點?”
“嗯!”她點頭,語氣有點迫不及待。
他又倒一碗喂她,屋子裡此時靜到隻有咕噜咕噜的吞咽聲。
對方剛把碗擱下,屋子外就傳來急切腳步聲,闖進來這人慌裡慌張将手上碰着的東西擱桌上,趕緊對着手吹了,嘴上念叨着,“燙死了,三哥你快嘗嘗。”
擡頭就看到在床上坐着的衛宓,這一眼就看癡了,擡腳就想靠過來被晏碩一把揪住衣領子。
衛宓也被他這樣子吓到,臉色白了一圈。
意識到自己舉動吓到人,張虎不好意思撓撓頭,“仙女,你莫怕,我們不是壞人。這是我三哥晏碩,我叫張虎,是我們救你回來的。”
“謝謝你們。”喝水後嗓子沒那麼幹澀,聲音輕柔帶着略微沙啞。
“仙女你叫什麼?你是哪裡人,怎麼會掉到山裡?”張虎盯着人一連抛出幾個問題。
衛宓腦海裡浮現皇宮,長長的宮道一眼望不到盡頭,遍地屍體,鮮血染紅了宮牆,染紅了禦花園每一朵花,每一寸土,她的母妃一襲素衣懸梁自盡。
“咳咳……咳咳,嘔……”
衛宓猛然情緒激烈止不住咳嗦,還幹嘔起來,一張小臉漲的通紅,眼淚順着流了滿面。
她這反應倒把張虎吓一跳,“我,三哥我又說錯話了?。”張虎不知所措看着晏碩。
衛宓深吸氣,整理好情緒緩緩道,“沒有。本,我是皇宮五公主的婢女,我叫衛宓,皇城被叛軍攻占我就跟着幾個宮女侍衛一起逃出來了。”
腦海裡回響着墨羽的囑托,她這公主身份自是不可随意暴露,張口便扯了個慌。
張虎有些不可思議瞪着衛宓來回瞧,“我滴娘啊!皇宮裡的仙子娘娘被咱們給救回來了!”
衛宓能感受到一股視線一直似有似無落在自己身上,不由得喉嚨滾動。
這叫張虎的長得五大三粗,很兇悍,腦子瞧着不聰慧是好忽悠。她心裡對另一個男人更怕些,跟他對視總有一種壓迫感。
他更聰明,更不好糊弄。
果然,他眼睛盯着她道,“宮女?以姑娘這番容貌,隻是一介小小宮女嗎?”
衛宓斟酌一番道,“我的容貌是比不上宮中娘娘的,五公主宮殿偏僻,我隻負責公主内殿事務不常見什麼大人物。”
“那姑娘可還有什麼親人?入宮前家住何處?”
衛宓想到母妃,眼睛瞬間模糊,開口胡謅,“我家就在京郊,母親早早過世被父親賣入宮裡,現在已經沒有家了。我是跟着同在宮中做事的姐妹一起逃出來,被追兵逼到此地不慎掉落山裡。”
美人含淚啜泣,嬌聲軟語好不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