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宓說完屋子陷入沉寂,她擡眸跟晏碩視線對上,心裡猛然像漏掉一拍,這人一身粗布麻衣也難掩容姿。
京中世家公子容貌大都俊美不凡,單就她的驸馬顧蘅來說,被冠以京中第一公子的稱号,不僅是才學過人,容貌也是京中一絕,氣度過人。
而面前這人,衛宓瞧着相貌是絕不輸顧蘅的。發烏黑濃密,被隻木簪高高豎起,發間幾縷發辮墜着,碎發下是深邃的眉眼,眼尾略微上挑,鼻梁高挺,膚色也不似京中公子們那般白。
和顧蘅那種君子如竹如蘭,淡雅矜貴氣質不同,他更肆意,像藩國進貢的那匹野馬,桀骜不馴。
衛宓瞧着他,他也對望着,誰也不先移開。
最後不知那人信沒信反正不再逼問,隻讓她好好休息,将桌子上的烤紅薯給她,便端着那碗跟張虎出去了 。
等人走後衛宓靠着床坐着,将紅薯外皮剝開,一股子細膩香甜在空中散開,餓了幾天,衛宓迫不及待咬了一口,屬于紅薯的軟糯充斥口腔。
墊飽肚子,衛宓有精力又細細打量了一番屋子。
很破地方也不大,整個屋子隻放了一張床,一張桌子并幾把長凳,四面牆角落上挂着蛛網,窗子是用粗糙窗紙糊着,時間久脫落大半。
衛宓很嫌棄,她從未見過這麼差的屋舍,可她也沒處去,對方已好心救她一命,她也不可再提什麼過分要求。
晚間那人端來一碗粥一個饅頭給她食用,那饅頭幹澀,還有些噎人。
晏碩介紹說是窩窩頭,衛宓不好意思當人家面嫌棄,隻能吃掉。
夜裡她躺在木闆床上,想到父皇母妃還有顧蘅,淚水順着就打濕了枕巾,輾轉中迷迷糊糊睡過去。
——
山間裡最多的就是蟲啼鳥鳴,伴着清風拂過耳畔,真真讓人睡不安穩。
衛宓早早起來,自醒來後她又在這兒住了三日,期間找借口央求晏碩三兄弟幫她上山尋墨羽。
帶回來的消息是,那條山路盡頭是斷崖。
墨羽他們二人極可能是為護她,已經落崖身亡了。
衛宓卻是不願相信,她還抱着希望,隻要她尋到父皇,求求父皇派人來找,定能找到。
她推門出去,入眼就是院子裡的那顆海棠樹。
這顆樹不知年歲,因山裡氣候獨特,便早早開花。
海棠盛放的美景最是引人入勝,隻樹上多了一人,到有些煞風景了。
晏碩跟趙義不知在說些什麼,等趙義離開,她才走過去擡頭問,“晏碩,這條路能直通山下嗎?”
她擡手往院子外一指。
晏碩原本已經靠下去的身體又直起,發尾随着動作晃蕩,“衛姑娘打算離開?”
衛宓點頭,她想了想不能坐以待斃,在這山裡父皇和顧蘅派來的人估計也很難尋到她,還是去鎮上打聽打聽。
“我想下山打聽一番,五公主待我恩重如山,叛軍打進皇宮,我跟她失散,也不知道她怎麼樣。而且墨羽他們,說不定已經從山裡出來了,我想去縣城尋尋。”
晏碩吊兒郎當的一條腿屈起,手搭在上面,看着樹下的人。
着一襲淡藍色衣裙,白膚紅唇眼睛柔柔的望着他,收回視線他盯着樹上花骨朵兒開口。
“那路确實能下山,不過山道陡峭,且有虎狼等野獸出沒,以你這樣恐怕還沒走下去就被野獸吃了。”
相處幾日她知曉這三人心性不壞,山上這茅屋隻有她住的一間屋子,再就是一間廚房,她昨日才知道他們三個晚上都是擠在院子裡一草棚内。
還有當初醒來時穿着那身粗布衣,她從未穿過這麼粗糙的料子,即使穿着裡衣隔着,還是滿身起疹子。
這人就下山去鎮上,給她抓藥還帶了兩身綢緞衣裙,雖然款式樣色已經過時也不是量體裁衣,衛宓還是很感謝,最起碼不用被麻布磨的發疼。
他那些話也是勸告,但聽在衛宓耳朵裡,卻是覺得自己很是無能。
淚瞬間續上眼眶,難不成就要被困在這兒嗎?
眼瞧着就要把人弄哭,晏碩猛地從樹上跳下來,“你,你哭什麼?不就是野獸嘛,在這我就是那麼一說,不一定會有。而且,你就那麼着急下山。”
衛宓擡手擦淚,“我就是難過,覺得自己很沒用。公主跟墨羽還不知情況,我隻能被困在這山裡,什麼也做不了,我,我太沒用了!而且這兒什麼都沒有,不知道還要住多久。”
衛宓是真覺得自己無用,一哭更加傷心委屈,将心裡積攢多日的憂慮難過都說出來。
再加上幾句單純抱怨,聽到晏碩耳中卻是别有意義。
得,這是嫌棄他這住處太差,不想多留。
“好了,你别哭了,今天就能離開這兒。”
衛宓哭聲止住,瞪着濕漉漉眼睛問,“真的嗎?”
“真的,你去收拾收拾東西。”
他話落,衛宓道句謝就匆匆回屋收拾去了。
晏碩确實沒騙人,他們本來今日就打算離開。
鹿虎山山勢陡峭樹高葉茂,上山人少山間小徑時日久了也長出茂盛野草,初春一場雨淋灌後,那草那樹就發瘋似的抽芽。
晏碩走前面開路,衛宓跟在他後面,趙義張虎兩人走最後。
衛宓從未爬過山走過這麼崎岖的路,一路上磕絆打滑,腳磨的發疼走得艱辛她也不吭聲。
隻半道被草從裡竄出來的蛇吓得差點摔倒,哭了一場。
那蛇隐在草叢裡,衛宓腳程慢了幾步沒跟上晏碩,蛇就從側面蹿出來,離她不過幾寸,還是張虎眼疾手快将蛇砍死。
一上午時間四人從山上下來,衛宓感覺腳快斷掉,腳掌小腿都發酸發疼。
她找塊空地邊蹲下揉起腿,哭唧唧道,“咱們要去哪兒,還有多遠?”
趙義跟晏碩不知說了什麼轉身離開,晏碩走過來坐在她旁邊。
“去青城,還有幾十裡路。”
他從随身背包裡拿出來個窩窩頭遞到衛宓面前。
“這個吃嗎?”
說實話她不想吃,幹巴巴還硬。但走半天山路,早膳她不餓就喝了點粥,肚子早就空了。
衛宓略猶豫還是接過,噎死總比餓死強!
三人蹲坐在路邊啃着窩頭,趙義牽着匹體型嬌小的馬走過來,後面拖着木闆。
“太好了有車坐!”張虎說着起身走過去。
“真的?坐車那就不用走路了!”衛宓也高興,她的腳是不能在趕路,否則肯定是要斷掉。
她也跟着起身走過去,一臉新奇的盯着馬瞧,“這馬兒好乖,好漂亮!”
馬兒通體黑色毛發,額頭一點白,耳朵尖長,體型嬌小,跟以前見過的馬兒不太一樣。
誰料她一句引得三人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