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風院很安靜,魏菱從屋裡走出來,月色映照着她臉上衣擺上紅豔血迹。
她走過來,先是對着晏碩又道謝,然後走到衛宓跟前。
從懷裡掏出個香囊塞進衛宓手裡,“之前針對你,都是不得已而為之,這個你收下就當是賠罪。”
“不用……”
不等她拒絕,魏菱就轉身離開。
“送你的,就收下吧。”晏碩在旁邊道。
香囊帶着淡淡藥香,她把香囊挂在腰間,擡頭看去魏菱身影已經要看不見。
“她為何要跟我賠罪?”
衛宓倒不覺得之前那些言語有冒犯,畢竟她知道她喜歡晏碩,也能理解。
“父親被土匪殘忍殺害,母親被強擄進山寨後瘋了,夜裡在屋子自焚。之後她裝失憶在老寨主跟前苟活,目的就是為了報仇。”
衛宓再回頭看,魏菱已經不見。
晏碩繼續道,“我初入山寨,無意間發現她的秘密,為在寨中站穩腳跟便跟她連手。”
“所以,明面上她追你,喜歡你都隻是為了在老寨主跟前打掩護?”
“嗯。”
晏碩解釋完拉着她将人藏到暗處。
“你在這兒等我,别亂跑。”
衛宓看着他提刀又進了竹風院,沒過多久背着個四四方方的包裹出來。
她瞥一眼,晏碩将包裹背到身後,瞧不出什麼。
“走吧,去找趙義他們。”晏碩推着她走在前面。
一行人藏匿在一處山洞,等衛宓兩人尋過去已經是翌日。
“我讓你好好看着人,你就是這麼看的。”
晏碩擡腳踹到趙義身上。
衛宓趕緊拉住他,很不好意思開口,“是我的錯,我擅自離開的,你怎麼不分青紅皂白就動手。”
趙義倒是嘻嘻哈哈,拍拍屁股沒事兒人一樣,“嫂子,不礙事,三哥心疼我舍不得踹重了。”
晏碩将手裡包裹扔給他囑咐道,“好好拿着,讓張虎把人都叫過來。”
趙義抱着東西去喊人。
很快半山坡集結許多人,男女老少都有。
衛宓尋塊兒石頭坐着。
等人到差不多,就聽到晏碩說要散夥。
“為什麼三當家?”有人提出質疑。
“咱們寨子好好的,為啥要趕大夥走?”
衛宓也好奇,畢竟青水寨确實還挺好,雖然昨晚官府來剿匪,可不是沒成功。
晏碩指揮着趙義去擡東西,然後繼續道,“我知道很多人對寨子不舍,可局勢動亂,官府相逼,昨晚老寨主和大當家二當家已經遇害。咱們繼續做土匪遲早被别的勢力吞沒,還不如趁早散了,尋處好地方安生過日子。”
“當然我晏某也不會虧待大家,若有想繼續跟着我的就留下,選擇離開的每家每戶可以去找趙義拿十兩銀子,算是散夥費。”
言畢,留下這些寨中人選擇。
當土匪确實不是長遠之計,有人已經動身去拿錢離開。
衛宓看着趙義等人給那些寨中人稱銀子,她低聲問旁邊的晏碩,“隻給十兩,會不會太少了?”
她每次去山下青城買東西,單就糕點蜜餞就三四兩呢。
晏碩笑她無知,笑夠才跟她普及,“一兩銀子差不多能抵上普通人家半年左右的花銷,十兩已經是筆巨款。”
她想起自己買東西,花出去不知多少人家的口糧,“那我花錢……”
“你想買啥買啥,這點銀子我還是出得起。”
“我自己也有錢,不用花你的。”她拍拍胸襟,裡面藏着她剩餘的銀票。
“那不行,你跟我成婚不花我錢,豈不是讓人看我笑話。”
衛宓覺得他莫名其妙,“你不說誰知道。”
“那也不行。給你,以後日常花銷就從這裡面出。”晏碩從懷裡取出荷包扔給她。
“我不要。”
衛宓拒絕,想塞給他,晏碩直接起身躲開。
“不要就扔掉吧。”
衛宓瞪着他的背影,把錢包挂在腰間。
讓她扔掉是不可能的,裡面沉甸甸有不少銀子。
有想離開的,自然也有要留下繼續跟着晏碩的。
“阿婆,這些銀子你拿着,帶着阿寶好好過日子。”
晏碩将一袋銀子塞進王阿婆手裡。
王阿婆又放進箱籠裡,“三當家是嫌棄我老婆子還有阿寶礙事?”
“沒有。”
“三當家莫勸,我老了,拿着這些錢也幹不成大事。隻要三當家不嫌棄,我跟阿寶還跟着你。”
阿寶上前抱着晏碩的腿,“晏哥哥别趕我們走。”
人散的差不多,将近半數人都選擇離開,還有些像王阿婆上了年紀的選擇留下。
将這些人安排好,晏碩帶着衛宓去了龍虎山。
山高路遠,他拉着騾車帶她。
一路往上,她還看到當初跳下馬車的地方,那裡已經郁郁蔥蔥長滿野草灌木。來這兒
到半山腰要棄車爬山,晏碩把包裹扔給趙義,想要背她上去。
衛宓擺手拒絕,“不用,我自己能爬。”
她已經不是兩個月前的她,爬個山還是可以的。
晏碩眼眉微挑沒說什麼,跟在她身後往上爬。
越爬衛宓覺得越累,常年無人走,山上沒有路,坡陡隻能拽着身旁的野草木枝支撐身體。
到山頂時,衛宓很不顧形象癱坐在地上,兩腿發軟像面條般使不上力。
“你拉着我,來,來這兒幹嘛?”她氣息不勻,有氣無力問。
晏碩向後環顧四周,聲音淡然道,“來這帶你見兩個人。”
“見誰?”
她看一圈,除了他們連個影子都沒有。
晏碩接過趙義的包袱,還有一瓶酒就往前走。
衛宓視線随着她,才看見掩在草叢後的兩座墳茔。
晏碩将包裹放在墓前打開,雖看不見,衛宓心裡也能隐約猜到是什麼。
她看着他點火,将包裹一把燒掉。
火焰熊熊燃起,風帶起煙霧,一股糊焦味兒四散在空中。
她望着晏碩的背影,心頭湧上一抹凝重的壓抑感。
她也有仇,母妃,父皇,墨羽還有那些枉死的宮人。
可她卻不知道該怎麼報仇,又找誰報仇呢?
母妃自缢,是恨父皇将她抛棄在深宮。
父皇,墨羽還有那些宮人是因為柳仙人,可柳仙人造反,卻是因為父皇的暴政。
她從前以為她的父皇是一代明君,偉人。
可現實是,王阿婆李嬸她們一提,便是對官府還有父皇的厭惡與痛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