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如流水穿梭而過，衛宓用賺到的錢為學堂的學生添置了套新的紙筆硯墨，還增了書本。
午時課業結束，她還要批閱前一天的課業。
“阿寶你怎麼還沒走？”
每日課業結束這些小孩兒如出籠的小鳥，一會兒便不見人影，今日阿寶竟還留在位置上沒走。
阿寶從桌子下拎出來個竹籃，“衛姐姐，這是婆婆叫我帶給你的。”
小小的人拎着竹籃子放在她桌上，裡面是些雞蛋，還有油紙包裹着的點心。
“跟婆婆說不要這麼破費，姐姐家裡有，這些你們吃就好。”衛宓把籃子推回去，要阿寶帶回去。
村裡人家都不富裕，養着雞鴨平日也舍不得吃，下了蛋都攢着拿去賣錢，這小半藍雞蛋定是攢了許久的。
衛宓自己不缺吃喝，這些東西定是不能收。
“姐姐收下吧，不收婆婆回來會打我。”
衛宓點他頭，“滑頭，婆婆什麼時候打過你，你回去就說我不收就行。”
阿寶吐吐舌頭又道，“那過幾日就是中秋，衛姐姐來我家一起過節吧。今天婆婆已經和幾個奶奶同去集市趕集，衛姐姐不可以不來哦。”
沒想到這麼快都到中秋了。
衛宓想了想點頭，“好，到時候我一定去。”
得了承諾的阿寶拎着小籃子走了。
“三當家中秋能回來嗎？”櫻桃幫她收拾東西問道。
衛宓搖頭，“應該不會回來。”
晏碩自那次回軍營後，北地局勢又不安。
應天帝同惠州初戰落敗，他不死心，集結兵力盤踞于惠州百裡外的恒碩。
戰事僵持沒有轉機，應天帝便再次下诏，以藩王之禮相邀各方節度使相會，商議借兵之事，如此也是變相承認各方節度使的勢力。
同時惠州也不會坐以待斃，顧老丞相以帝病重監國之名同大臣協商，頒布诏令，同樣号召節度使出兵清繳反賊。
各方勢力參差不齊，新舊交替。像青州宋氏原是天和二年的進士，官場沉浮多年直至天和十五年才混得一州節度使。算是前朝新起之士，如今懷有異心，一腔激奮自是不願受人驅使。
因此如宋氏般激進之流，便派遣心腹前往恒碩，以謀一席之地，于這天下分一杯羹。
而如雍州百年謝氏之流，放不下舊時忠義且顧慮良多，則兩方都派人前往。
另如幽州禹王，梁荊孫氏勢力強硬者則仍舊持左岸觀火之态。
趙義帶回來的消息，晏碩他們這支隊伍要跟随宋氏嫡子同去恒碩，估計要個把月才能回來。
“過了中秋也就要入冬，希望三當家他們能在過年前回來，這樣咱們也能過個好年。”
“那就這麼快，還有好幾個月呢。”
兩人說着話，趙義從廚房出來，拍掉手上的灰塵走過來。
“嫂子，竈台我重新砌好了，等火一燒黃土就能黏上。”
“好。馬上中午了，就留下用飯吧，剛好嘗嘗我跟櫻桃學釀的酒。”
趙義很爽利應下，櫻桃去廚房炒菜，他就幫着把桌椅搬好。
衛宓放好書冊出來便看趙義蹲在籬笆一角，頗有幾分頹廢。
她走過去蹲在趙義旁邊斟酌道，“不知你們在軍營發生何事，為何你突然回來了，是因為晏碩嗎？。”
“嫂子，我知道是我娘來讓你勸我的吧。”
“趙嬸也是擔心你。”衛宓勸慰。
“我知道，其實回來是我自己提出來的。”
衛宓轉頭看他，有一瞬錯愕。
趙義自嘲一笑，“嫂子想嘲諷便嘲諷吧，我确實是個逃兵。”
衛宓搖頭，“我沒想嘲諷你，且這也不算逃兵，你這叫度德量力。”
趙義歎口氣喃喃自語，“武力上我确實比不上三哥和阿虎，在軍營就連日常訓練也跟不上，留着也是拖累他們。早日回來省得哪一日把命丢在戰場上，還要我娘白發人送黑發人。于是我就跟三哥商議自己回來，留在村裡也能照顧你們。”
“如此也好，人各有所長，就其所長而成就之，亦是一事。你也不要灰心，找到自己擅長之處，也能創就一番事業。”
“雖然聽不太懂，也多謝嫂子寬慰。”
衛宓笑出聲，櫻桃炒好菜喊兩人吃飯。
臨近中秋，月兒愈發圓潤，散出銀白的光将院子照得清亮。
人定時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将衛宓驚醒。
她起身穿衣聲音帶着幾分慵懶，“這麼晚了，誰在敲門？”
櫻桃矮榻擺在裡屋門前，聽得更為真切，“好像是阿寶，還在哭。”
衛宓動作快了幾分，三兩下穿好衣服開門，門外果真是阿寶，臉上挂着淚痕，見了她哭得更厲害。
“衛姐姐，衛姐姐看看阿婆，阿婆病了……”阿寶抽咽着，拽着她要往外走。
衛宓不耽誤跟他去家裡，櫻桃點着提燈跟着。
“阿寶别哭，你先跟衛姐姐說說阿婆是怎麼了？”衛宓邊給他擦淚邊問。
阿寶抽抽噎噎回答，“昨日婆婆從集市回來，夜裡，夜裡發熱，今兒早上我煮了魚腥草給婆婆喝，還是發熱，現在我喊婆婆她，她都不理我。衛姐姐，我害怕。”
阿寶平日裡聰慧，還能幫着王阿婆做活，可再聰慧也還是個孩子，遇到這種情況也害怕無助。
衛宓拉着他快步去到家裡，進門堂屋擺着一張木桌一把椅子，角落放着籃子工具，屋子簡陋卻收拾得幹淨。
内外用一塊兒布簾隔着，進去便見王阿婆躺在床上，床頭擺着藥碗，一股淡淡藥味兒彌漫。
“櫻桃你快去趙嬸家喊趙義，讓他趕緊去請大夫來。”
櫻桃二話不說跑出去尋人。
衛宓用盆端了涼水進來，浸濕，擰幹，敷在阿婆頭上，阿寶也不去睡，就站她旁邊幫忙。
兩盞茶的功夫櫻桃跑回來，喘着氣将懷裡的藥包拿出來，“衛姐姐，趙義哥哥已經去城裡請大夫了。時間緊迫我就喊了村裡的那赤腳大夫先來看看，這個是我之前給我娘抓的藥，治療風熱頭疼的，可以先給婆婆煎一副。”
“那快去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