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逾在長桌上放下果籃,最近錢包幹癟,備受矚目的影視大明星想賺點錢,但這話肯定不能直接說出口,萬一富曜要是殺她的價,豈不是算姜逾虧錢了?
少賺即虧損。
之前被拒絕過一次的富曜倒是沒什麼跟姜逾生分的樣子,這位導演娴熟地替病号接過飯盒,粉色的頭發換了一種高飽和度的橙色,跟飯盒裡的排骨相映。
富曜臉上還是那副趾高氣揚的神态,掰開筷子,點評道:“手藝不錯,費心思了,沒想到你這麼重情重義。”
連文岩心都被感動了:“你少吃點,這是阿姜送我的。”
“你年輕,要尊重長輩懂不懂。”富曜把文岩心罵了回去,她沖姜逾一努嘴,“再考慮考慮呗?我可以給你加錢。”
“10集,1600萬怎麼樣?”
文岩心眼巴巴地看着姜逾。
一千六百萬,稅後隻有七百萬不到,還得養工作室——沒辦法,這地方稅重。
現在的情況也由不得姜逾挑選,她說:“能不能再漲點錢,我還要養一堆人,算了,劇本給我。”
“桌上平闆,自己拿。”
《Equity》。
這是一部都市商戰劇,以經濟蕭條時期的金融業為背景,講述來自不同行業的被裁員的員工、破産倒閉的企業、被要求放棄債權銀行等等主體的自救……以及對大婦們煉金的訴控。
當然,為了避嫌,全文姑且稱之為“煉金”,而非另外的敏感字。
姜逾早已經不是當年的文盲,現在的她多少對金融業有一些了解,與過去大體相似,此地銀行、企業、金融監察廳,共同組成了金融的三大主體。
“銀行就是控制血液流速的中轉,有的企業需要貸款來助力沖擊阻塞,有的企業正在流血,需要不貸款來幫助她們愈合傷口,也有的企業正在重建,需要銀行提供方案來支持她們。
總體來看,銀行的存在就是為了讓經濟、企業、員工們能夠健康地、幸福地活下去。
然而膨脹的、過多的機構會成為影響血液運轉的血栓,金融檢察廳因此而生——判斷銀行是否‘健康’。
金融檢察廳隸屬于經濟事務部門,由該部門事務卿統領,受法務卿、财務卿共同轄制。”
“要是你的幹媽事業順利,女娲保佑,等四年後,你的幹媽派系的人競選首相大婦成功,她說不定有機會入主内閣,成為實權在握的某某卿,而非常務卿。”
富曜給文岩心塞了蘋果,自顧自說道:“說回我的劇本,現實中,工會-企業-金融檢察廳-銀行-企業-員工,形成了循環制衡的生态系統,其中還有很多複雜的設計路徑,我的劇本簡化為三方相互制衡。
但是,銀行的收益是可量化的數字,不是長遠的經濟或企業或個人的興起。跟其她事情一樣,我們無法預測哪種結果是正義,因此隻能選擇程序正義,銀行也是如此。”
“就像是忒彌斯蒙上眼睛一樣。”
“與此同時,人情往來在銀行十分常見,如何避免銀行淪落為大婦們煉金的工具?員工如何在企業派系之争中站穩腳跟?大婦權力的遊戲如何影響企業?”
姜逾手指滑動着平闆,富曜仍然為自己的劇本争取:“這部劇很有意思的,并非由其她身份高貴的人來拯救,而是民衆通過自身獲得了正義,将大婦除名,你要不試試?”
“正義的、愚昧的人,卻擊敗了聰慧的、明智的大婦為代表的派系,最終形成新的派系,不斷輪回更新,使得這裡始終保持着欣欣向榮的活力。”
沉默許久的姜逾提出了第一個問題:“你們這……這種能過審?”
富曜:“有什麼好不過審的,我的劇本在去年年底就過審了,創作自由,知道嗎?”
姜逾微妙地想到此地一些被舉報下架的男頻文,吹噓着“這才是大男主”的男頻文,吐出一個字:“懂。”
大概隻有女人寫、寫女人,為女作者賦魅、為虛拟角色賦|權的時候是有自由的。
至于寫男人,隻有在描寫利她的、道德的才算大男主創作自由,且現實男人必須誠心贊美此等獻祭與道德,否則就觸犯了在主頻或男頻裡“辱男”“厭男”的重罪。
相反,女人的道德底線靈活多了。
《富饒女士》本質是法律高于民意審判的故事,主角自以為掌握了正義的結果,卻屢屢敗訴。
而《Equity》卻是人力勝于天意的故事,作為一名基層的螺絲釘員工,她并非完人,學曆不高、見識不夠深遠,背後抱怨上司,還喜歡對男人開點黃|色|玩笑,所持有的無非是“本分的工作,偶爾偷懶,适當的狡猾”。
然而就這麼一名員工,在劇情中卻敢于揭開最終反派的面紗,當堂斥責大婦聞終遠:“向我道歉!向我的同事道歉!向所有的勞動者道歉!我們朝九晚五守在崗位上,為了自己的明天努力工作,我們承擔起家庭的責任,恪守着員工的準則。
我們的企業按照規範秩序在勤懇經營着,而你這個狂妄的政|客,你算什麼政|治|家,你對這個|國|家做了什麼?你将銀行當作牟利的工具,緻個體與企業不顧的蠢貨。一架飛機若想飛行就需要數百萬的螺絲釘,而你做了什麼?你輕蔑了我們!等待你的隻有墜機!”
兩部劇的相同點在于認可“程序正義”,或者說“程序規範主張的行為正義”。
主角的行為完全符合此地勞動者行為正義——準點到班,保障了企業生産質量,請假會按照程序發郵件,完完全全把企業當作自己的家,勤懇為企業工作二十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