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切利還記得那個問題。
那是很遙遠時光之前的一個上午,風将陽光炙烤下砂石路的味道透過教室的窗戶傳來。
“切普,根據我上節課講過的内容,告訴我們大家人類是由何演化而來?”
“好的老師。”男孩放下拄着臉的手,站了起來,他的眼皮一如既往聳搭着,看上去有些恹恹的疲憊,“雖然這是社會群體中最普遍的看法,但我并不認為人類是由猿猴演化而來。”
他比劃了兩下,試圖在空氣中畫出一個巨大的正方形,“我認為有另一種存在,它們締造出了我們,它們生活在宇宙更高的地方,而我們隻不過是他們投下的倒影。”
男孩的眼睛随着話語慢慢睜大,像是已經看到了他描繪出的神秘生物,“而這個種族,它們的體型龐大,能變化出多種的形态,當然也包括人類。所以我将它們命名為——”
“‘變形之主’。”
—
“哈哈哈,變形之主。”
當然,有很多記憶也已經模糊了。
像是嘲諷他的同學的樣貌,他就記不太清了。對方的臉、他們的臉,都模糊在了一團記憶特有的柔光裡——有些人總在自以為是,但其實能給人留下的印象也就那麼多。
“你是超級英雄漫畫看多了嗎,四眼仔?”
這個時候,切普就盯着餐盤裡的牛奶盒,一句話也不說。
實際上,他并沒有感到害怕,聽着他們的嘲諷,他反而有些可憐他們。這些人被動的接受着身邊人灌輸給他們的一切,有的人說地球是方的,他們就相信地球真的不是圓形的,他們拿那些标新立異的觀點看法來标榜自己的與衆不同,并且認為其他人也和他們一樣。
他們從來看不到萬事萬物的真相,普切利想。
而他在思考,他在不斷的思考。
随着時間的推移,與對這個世界的認識不斷的加大,他對世界的疑問也越來越多,一些來自于心頭的無端想法總是圍繞着,困惑着他,他不斷地尋求着解答之路,并努力不讓自己陷入虛無主義的窘境。
但實際上,有那麼一段時間,他的确認為周遭的一切都是不真實的,每到那時,他的導師便會勸他去找個女朋友,或者單純去看看心理醫生,導師半調侃地說這是他們這樣天才的通病,隻有普通人才不會‘想太多’。
——也許你該有個信仰。
切普已經忘記這句話是誰告誡過他的了。
彼時他剛剛默認了去參加自己研究搭檔組織的研讨會。
比起傳統的學術研究,那更像是一場晚會,年輕的研究員第一次穿上了自己衣櫃裡擱置已久的西裝,這是他高中畢業晚宴上的那件。
但是實話實說,當晚,他和它都沒有發揮出他們應有的作用。就像這麼多年以來的那樣,切普坐在角落裡的椅子上,被人群遺忘,他的身體木讷,而思維卻已經徘徊在了天際。
直到一個高大的俄國人将手伸給了他。
“你好,我是塞拉斯,我在組建一隻隊伍,急需您這樣從事機械工程研究的科研人才,你願意加入我們嗎?切普博士?”
“你過譽了。”切普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對我現在的工作很滿意,研究環境也很穩定,暫時沒有跳槽的打算。”
“太遺憾了,博士。”塞拉斯收回了手,就在切普以為這意味着放棄的時候,俄國男人卻突然話鋒一轉,“我等你改變主意。”
——也許你該有個信仰。有個人曾經說過。
是的,那時候,切普的的确确有個信仰,他把自己當做了自己的道标,那是他在整個虛無世界裡唯一能确定是真實存在着的東西。而那時,他還堅守着自己,認為自我意志無可動搖。
而往後事實卻證明了,輕信自己——其實也是一種輕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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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就是找到隔闆的地方,俄羅斯東部的堪察加半島。”救護車在屏幕上點了幾下,一面三維地形圖顯示了出來,“死火也是在這裡失蹤的。”
“我還是不敢相信我們要去救一個霸天虎。”爵士說,殃厄輕撞了一下中型機的肩膀,讓副官輕微的踉跄了一下,“好吧,我知道線束也是霸天虎,但是死火和他不太一樣,我是說,死火是個名副其實的霸天虎,他不會修音響,也不會派發能量塊,是吧。”
“他的死活和我們有什麼關系。”隔闆揮了揮拳頭,對死火這個不久前剛和他對戰了一場的死對頭明顯沒有什麼同情心,“讓霸天虎去救他吧。”
擎天柱環顧了一下四周,将自己同伴的表情都收入了眼裡。
領袖沉默了一下,仍然在大家的面前表明了自己的觀點,“要讓霸天虎良心發現,痛改前非的可能性非常小,盡管如此,但有些時候,我們必須為了更大的利益而放下私人恩怨。”
“而且,我這麼做也是為了保護人類。機甲特勤隊會帶來更大的危險。”
“擎天柱說的沒錯。”富勒特工贊同道,“機甲特勤隊為了高新科技,會不擇手段。”
“也就是說,我們不能讓賽博坦星的生物技術落入他們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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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拉斯朝他的下屬們做了個手勢。
特種兵們放松了對博士的桎梏,讓自從昏迷中醒來後就掙紮了一路的切普博士終于甩開了他們的鉗制,面色不虞的站直了身體,拍了拍肩膀上不存在的灰塵。
此時此刻,他與塞拉斯一并站在鐵架台上,下面是廢棄鐵路的一段軌道,一個龐大的金屬生物被同樣規制不小的鐵環扣住臂甲,綁在鐵軌上,正在憤怒的掙紮。
切普探頭向下望了一眼,毫不意外于大機器人面甲的陌生,“你是才加入霸天虎的新人?”他朝下面的機械生命體大聲問道,聲音在通道裡回響,“我之前怎麼沒在報應号上看見過你?”
“你是誰?”對方回以同樣的咆哮,“你是人類的間諜?你是怎麼混上報應号的?!”
切普當然不能說是你們的軍需長帶我上去的,哪怕音闆會解決這點微不足道的小問題,他也并不想讓小卡車落上個裡通人類的罪名。
博士看着像實驗台上的小白鼠一樣被死死禁锢住的賽博坦人,意義不明的嗫嚅幾句後,也僅是放低了些聲音,“你一會兒就對這個不感興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