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是縮在村裡子過活的小老百姓,一輩子去過最遠的地兒不過就是鎮上,張荷花家算得上村裡最有見地的了,她一說都信了,哪怕覺得難聽,但也多多少少能理解一些。
林竹手裡的竹筐子滴滴答答,冷水沾濕了大半褲管,那半邊身子已經沒了知覺。
但沒有人在意他。
短暫的沉默過後,大家已經重新開始讨論,哪怕林竹就在邊上也沒人把音量壓下去。
“竹哥兒平日裡瞧着老實,沒想到關鍵時候主意正着呢。”
“可不是,怪不得王冬翠以前總說前頭留下這個哥兒不老實。”
“該不會當年他娘真是叫他克死的吧?”
耳邊聽着這些閑言碎語,林竹滿眼的絕望,恨不得一頭跳進冰冷的河水裡一了百了。
“别在這兒胡說了。”
突然一道聲音插了進來,打斷了連綿不絕的嗡鳴。
周紅花本來在另一頭浣衣,有人和她說張荷花在這邊和人吵嘴,她本來不想管,但眼見着這頭人越圍越多,怕出什麼事,她隻好過來瞧瞧。
沒成想一過來就聽見這些話。
“什麼叫克死娘,人家當年才多大,你們嘴上積點德吧。”
衆人被她說的臉上讪讪的。
張荷花不高興地白她一眼,“弟妹怎麼倒還幫上外人了?”
“我就是說句公道話,談不上幫誰。”
兩妯娌向來關系不好,話不投機,搞清楚事情以後周紅花可不想多待,本想着說句話讓大家都散了,結果張荷花突然一把抓住了她。
“哎呦弟妹,這樁親事我家成不了,可以給你家呀。”
周紅花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她快速道:“對呀,我怎麼給忘了,咱家不是還有個淮小子嘛,他又不用讀書做官,林竹同他成親正好呀。”
林竹已經懵住了,他不知道事情怎麼突然又變成了這樣。
周紅花想把手抽出來,但沒成功,反倒被拽得更緊。
張荷花看起來興奮極了,“你方才不是還替人家說話?應該也是瞧上人家了吧,都是江家,你家我家還不都是一回事,想來王冬翠是不會拒絕的。”
周紅花實在煩她,“我方才都說了,隻是說句公道話而已,親事哪有這麼草率的,再說我家淮小子還沒回來呢。”
張荷花可不管,她大聲道:“弟妹,我瞧得出來你對竹哥兒挺滿意的,方才你替他說話大家可都聽見了,左右淮小子也到了年紀,不如就應下這門親吧,這樣竹哥兒也算進了我江家的門,我這心裡頭也能好受些。”
周紅花一把甩開她的手,氣的臉都紅了,“你還是先操操心操心你自家的事吧。”
她對林竹沒什麼,純粹就是察覺到張荷花想把自家不要的親事塞給她而感到氣憤。
這出鬧劇鬧了一早上,很快就傳遍了全村,林竹回家又被後娘打了一頓,身上又冷又痛,肚子餓的受不了,林竹隻能忍着痛出門找些吃食。
這時節雖說還冷着,但山裡頭東西多,仔細找一找還是能找着些可入口的。
以前林竹餓狠了甚至剝過樹皮吃。
周紅花家就住在村尾,後院門打開走一會兒就到山腳,是村裡頭靠山最近的一家。
這會兒沒什麼人來,她在院子裡拾掇菜地,等日頭再暖些就能把買來的菜種子種下去。
江長順在門檻邊編竹筐,一邊編一邊聽妻子罵張荷花。
罵着罵着又歎氣,“林立根前頭那個孩子也是可憐,我記得他娘去的時候他才五歲上下吧,這麼小能懂什麼,怎麼好把克死娘這麼大的罪名扣他頭上,以後還怎麼找婆家。”
江長順聞言點頭,“說的是,林立根就不是個好東西,人怎麼死的他還不清楚?”
周紅花壓低了聲音,“他爹,這事兒你曉得多少?”
江長順剛要說話就看見不遠處那道瘦弱的身影,趕緊給妻子使了個眼色。
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周紅花也瞧見了林竹。
林竹并沒注意這邊的動靜,慢吞吞一瘸一拐地往山裡去了。